皇帝顿了顿,还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儿。
庶出的子女,被不就应该在嫡母的手底下讨生活儿么。
若阿妤一个庶女却入宫养在赵贵妃的膝下,那不是往南阳侯夫人母女的脸上抽耳光?
且人家嫡母没死呢,做什么抢走别人的庶女?
这叫世人眼中怎么看待南阳侯夫人?
因想到这里,皇帝就握住了赵贵妃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在宫中大概思虑得少了些,只是这件事却万万不行,不然这世间的礼法不是没了规矩?既然嫡母尚在……就算南阳侯夫人不在那还有宁国公太夫人这个祖母,那丫头又不是没有根基的孤女,养在你的宫中实在不大合适。还有……”
皇帝就纠结地看着美貌温柔的赵贵妃,许久便叹气道,“乐阳跟你不过是堂姐妹,那庶女和你的关系就更远了,她若是住在你的宫里头,外面的人会说闲话的。”
赵贵妃连侄女儿都送进来服侍皇帝陛下,这呼啦啦地叫一个柔弱美好的小姑娘进宫……
这看起来没啥慈爱的心思,反倒像是再给皇帝一个女人。
不然也是,谁家的闺阁女孩儿没名没分地入宫呢?不明摆着是给皇帝留着的么。
那不坐实了他是个昏君?
陛下表示不高兴。
“可是南阳侯夫人……”赵贵妃就不甘地开口。
“她或许有不好的地方。”说这话的时候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正躲在靖王的身后探头探脑的阿妧,见小姑娘一派天真无邪,心里就多了几分怜爱,低声说道,“只是阿妧说过,虽然南阳侯夫人一贯高傲,却从未对她有半点欺凌与狠毒的薄待。这就很好了。那庶女还想要什么?莫非还想要跟嫡女争长短不成?”
皇帝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阿妤的名字给忘记了,只是心里却对阿妤多了几分不满。
南阳侯的庶女,阿妧和阿萝,他都很喜欢。
这都是十分可爱美好的小姑娘。
可是南阳侯怎么还有阿妤这种爱挑事儿的庶女?
“那庶女真是个不省心的,和阿妧阿萝比起来,简直就是地里的泥!你在宫中见识少,大概不知道她这种种心机。只是往后叫朕说,不许她入宫来!嫡母还在宫外,她反倒能进出宫廷,这凭的是什么?!”
见赵贵妃雪白柔弱的脸都惨白得没有血色,皇帝也后悔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就抓着头发沉声说道,“这丫头太有心机,又不是个心思纯良的,往后你不要叫她入宫来了。”
“都,都听陛下的。”赵贵妃求助地看向七皇子,只是七皇子垂头轻轻地咳嗽着,避开了她的目光。
开玩笑。
七皇子殿下烦死总是要往自己身上扑来的阿妤了好么?
只是叫赵贵妃更加接受不了的,是皇帝的口中竟然提到了阿萝。
一想到皇帝这几年对阿萝念念不忘,赵贵妃就觉得亏得慌。她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心口,努力叫自己露出柔顺的表情来,见皇帝满足地哼哼了两声,并未想和自己纠缠阿妤之事,就在心中可惜了一番。
虽然她取不中阿妤做七皇子的正妃,只是叫赵贵妃想着,阿妤琴棋书画都是最好的,又是乐阳郡主的女儿,往后必定是和自己一条心的。若阿妤做了七皇子侧妃,那她一则会好生服侍七皇子,另一则,也会对赵贵妃马首是瞻。
七皇子的正妃若是豪门贵女,未必会将赵贵妃这等南朝亡国公主放在眼里,可是若有阿妤在,赵贵妃却依旧可以在儿子的面前说得上话儿。
正妃给儿子做摆设做门面,阿妤给她和七皇子做贴心人,这该多好。
因想到这里,赵贵妃的心里就有些不甘心。
只是看着七皇子沉默的样子,她又不知该怎么和儿子说自己的盘算。
七皇子的婚事,已经叫她操碎了心。
皇帝这口口声声嫡庶嫡庶……
总是叫她心里过不去。
若皇帝当真这样看重元嫡,那豫王日后即位就是板上钉钉儿的事儿了,然而若豫王即位,她还有活路么?
“对了,你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皇帝给自家爱妃上了一课,见赵贵妃仿佛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在心中满意了起来,格外高大地挺了挺自己强壮的胸膛,就见阿妧这一回躲得连小脑袋都不露出来了。
在御前谁敢说假话呢?只是这说真话阿妧这脸皮儿薄的又怕她撑不住,七公主几个都当没听见。倒是阿妧抖了抖小身子,慢吞吞从靖王的背后探出小脑袋,对皇帝招了招手。
这种有秘密要分享的表情,顿时就叫皇帝的眼睛亮了。
天伦之乐啊!
他急忙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小姑娘贼兮兮地小声儿说道,“相亲来的。”
“相!”皇帝的眼睛都瞪圆了,才吐出一个字就记得要保密,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却奋力地四处杀气腾腾地看着,仿佛要看哪个小王八羔子敢撬六皇子的墙角儿!
他心里恨恨地想着回头就叫那胆大包天的小子去扫宫中茅厕,只是见阿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眼里又带了几分希望急忙压低了声音很神秘地问道,“你一定不喜欢,是不是?”这才是自己的心灵棋友呢,猜得很对啊。阿妧就点了点头。
“那朕就放心了。”皇帝露出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笑。
“还是靖王殿下为我挑的。殿下为我费心,真是没话儿说。”阿妧就感动地给靖王发了一张好人卡道,“殿下真是个好人!”
皇帝默默地看着自家倒霉儿子。
怂恿弟弟未来媳妇儿爬墙什么的……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对了,你进宫来才好,朕还要找你呢!”倒霉儿子连阿妧的婚事都狗拿耗子,却完全不想着给自己寻个王妃叼回家来,皇帝简直出离地愤怒了。
他看了没出息不敢跟靖王作对,也不知是用什么伤感的心来围观未来媳妇儿爬墙的六皇子一眼,这才气势汹汹地挽着手臂上的袖子骂骂咧咧地说道,“前两天朕叫武昌侯府的嫡女入宫来和你相见,你做什么把人家小姑娘丢在湖心亭里吹了半天的冷风?你,你还是不是人?!”
最后这句,简直就是皇帝内心的真实的悲愤写照啊。
这句怒吼,皇帝想要爆发已经很久了。
他更想问问,靖王到底是不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