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老爷说到做到。
当锦乡侯府的聘礼到了宁国公府上,林三老爷就冷着脸告诉一脸热切的锦乡侯夫妻,阿芝跟宁国公府没啥关系。
也确实是没啥关系。
如今是太夫人尚在,宁国公府并未分家,因此阿芝在外才叫人唤一声宁国公府八姑娘。
可若太夫人过世,林三老爷就得从宁国公府里头搬出来,那自然阿芝与宁国公府就没什么关系了。当然林三老爷也没有否认阿芝日后依旧是大理寺卿的姑娘,只是锦乡侯夫人的心里就别提了。
若是这个时候还看不出宁国公府对阿芝的冷淡,还有阿芝只怕是有些问题,她就太蠢了些。可就是因知道宁国公府一向清正,这竟然能令宁国公夫人都厌烦地不肯出来接待聘礼嫁娶之事,那阿芝得是个什么德行?
她看见弱柳扶风,目光潋滟多情地走出来给自己请安的阿芝,顿时就眼前一黑。
这做派哪里是北朝贵女?体统呢?
只是这门婚事是她求来的,她就算是如今一肚子的苦水,却都不能再反悔了。
若是反悔,她就是当真得罪了宁国公府。
不过此时此刻,锦乡侯夫人终于知道自己心里那隐隐的不安从哪儿来的了。
能叫她那倒霉儿子一眼相中进而想要迎娶,她怎么想不到呢?必定是和那兰心一种货色!
她心里知道这儿媳妇儿只怕是娶错了,然而到底只是因儿媳不合自己的心意。然而锦乡侯却想得多了些。
他之所以愿意联姻宁国公府,不过是因看在宁国公府前程似锦。他自认无论才学还是办差,都不比别人差,唯一差了的不过是运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帝宠。
宁国公府正得帝宠,彼此若都做了姻亲,自然也该提携锦乡侯大人一二不是?因此他就觉得儿子的眼光还算不错,正想着和宁国公府搭上了关系,儿子往后跟靖王都成了连襟儿,这满是憧憬期待的等着跟靖王表达一下都是一家人,晴天霹雳。
宁国公府不认阿芝了。
那这么个废物媳妇儿娶来有什么用?
若不是林三老爷的脸色过于恐怖,锦乡侯都想甩手走了。
不过这门婚事说起来,不仅锦乡侯府觉得不大开心,就连宁国公府里很不轻松。
“娘娘说,这叫什么事儿。”阿妧一点儿都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觉悟,且这京中都传遍了林家八姑娘与锦乡侯府联姻之事,日后七公主都要嫁给林琰了,那成妃自然也不是外人。
她今天进了宫,专门儿来了成妃宫中给成妃请安,软软地趴在她的膝上很不开心地说道,“若侯夫人从未在我家提及三姐姐的婚事。八姐姐想要争取这婚事无可厚非。可她明明一门心地认定了家里头想要叫三姐姐嫁到锦乡侯府去,却非要抢了这门婚事。”
“你那个八姐姐,早前我听七公主说起过,说十分扭扭捏捏,装模作样。只可惜我最近精神短了,竟也不知外头的事儿,不然绝不会叫沈家去提亲。”
成妃并不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一向都安守本分得过且过,可是这一回锦乡侯给她丢的脸太大了,成妃在宫里只默默地忍受了一天的嘲笑就病得起不来了,如今才好些,就抱着阿妧暖烘烘的小身子叹气说道,“只是……叫我说这也是良缘。”
“哈?”
“阿青糊涂,好糊弄,就算是娶了好人家儿的姑娘,只怕往后也要辜负了人家,何必坏了好姑娘的一生呢?”见阿妧呆呆地抬着小脑袋看着自己,成妃就微笑起来,将柔美的手压在她的额头上和声说道,“你那八姐姐也是一样儿。我听你说你三叔为了你八姐姐的婚事举棋不定,不愿将她嫁到坏人家去,却又不忍她祸害了好人家儿?正好儿,这两个祸害自己凑成一对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她疲惫地靠在床头叹了一口气。
阿妧急忙给她腿上的毯子往身上拽了拽,犹豫了一下小声儿说道,“您说得好有道理。”
“所以不要烦恼,不必理会他们。”成妃就笑着说道。
她的眼角还带着几分憔悴,从前尚且乌黑的鬓角这一回都染上了霜白,阿妧只觉得心里发酸。
锦乡侯这王八玩意儿,可把成妃给害苦了。
“要不,我陪娘娘去外头晒晒太阳吧?”
“不去了,我就是懒得动。”一出去只怕就要面对嘲笑自己的那些后宫,万一遇到皇后或是太子妃,成妃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没了。
她正摆了摆手,却见七公主快步从外头走进来,怀里抱着许多开得十分灿烂的花朵儿,就见七公主一把就将花朵儿都给铺在了成妃的床上,这才拍着手对成妃说道,“外头的花儿开得正好。我捧了来,母亲也多看看,心情也好呢。”
成妃不爱去御花园,因此七公主就把花儿给采过来给成妃看。
见她这样懂事孝顺,成妃就温柔地笑了。
“只是母亲躲了多久了?皇后娘娘前儿还问我母亲的精神好不好。”七公主不喜欢成妃因为锦乡侯犯的错惩罚自己,握紧了母亲的手不悦地说道,“这是锦乡侯府干的破事儿,跟母亲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母亲倒臊了?叫我说很不必如此,冤有头债有主的,这事儿就都是锦乡侯府的错,往后咱们不必在意。该怎么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笑,就怎么说笑好了。”她见成妃看着自己笑了,就心中厌恶了锦乡侯几分。
虽然锦乡侯是她舅舅,可是这做舅舅的不要脸,还气病了她的母亲,七公主会喜欢才叫见了鬼。
“你们去玩儿吧,我得歇歇。”成妃是真的精神不大好,就歇下了。
“娘娘仿佛叫人给击垮了似的。”
“你不知道,母亲不在意什么恩宠,却最在意自己的脸面。”七公主拉着阿妧来了御花园里,隔着不远处的湖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侧头对阿妧低声说道,“这锦乡侯,来了京中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不知叫母亲为他操了多少的心!”
她连舅舅都不叫了,阿妧就知道七公主只怕是为了成妃恼了,急忙劝道,“娘娘一时心里过不去罢了。公主不要太生疏了母家,锦乡侯府的别人还是好的。”
“你说他怎么不知道消停呢?”七公主就咬牙说道,“前些时候还想送庶女进宫,求到我的面前!”
当然,锦乡侯还是很会说漂亮话儿的,给七公主画了好大的一个饼,她想到锦乡侯在自己面前的喋喋不休就觉得十分不悦,与阿妧抱怨道,“说什么我跟太子嫡庶有别,又男女有别,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公主。若那庶女去了太子的面前,有她这个自己人儿吹枕头风儿,想必我这个公主能做得更稳固些。”
这话实在叫七公主给恶心吐了。
她一想想都觉得厌恶得不得了,见阿妧捧着小脸儿不吭声了,就冷笑道,“他真是做梦呢。当我是那种不要脸的公主呢?”
其实锦乡侯这路线都得没错,盖因古往今来,喜欢给兄长或是弟弟的后宫塞妃嫔的公主不是一个两个,那为了稳固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献一两个美人儿算什么啊?可是七公主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当场就唾了锦乡侯一口,怒气冲冲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