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一剑是书山(1 / 1)

李汝鱼没有拔剑。来不及拔剑。赵骊不是江湖游侠儿,不讲究气节,他是乾王,是一位不知名的异人,他的厮杀概念,是生死一线的搏杀,没有礼节可讲。李汝鱼执不执剑,他都要一击必杀。在他眼中,只要双方各执兵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死,我活。鱼头槊霸道无匹。对着李汝鱼兜头罩脸的砸下,更是引着天穹的一道青紫惊雷而落,让李汝鱼同时面对惊雷和鱼头槊。李汝鱼来不及拔剑。退。一退再退。身前的长桌瞬间被砸成碎片。然而赵骊终究是能杀岳平川的猛人——尽管岳平川之死,很大的原因要归根于他为了不杀元曲而受反噬之伤。但赵骊的槊,绝不输岳平川。一槊落空之后,沉喝一声,身影如翻山,鱼头锤地,魁梧身影竟然翻身而过,尚在空中,鱼头槊便从背后抡起,再次雷霆万钧的砸落。简单粗暴而有效。这皆是弹指刹那间的事情。李汝鱼依然来不及拔剑。身后是厢房,退无可退。少年不退。背靠墙壁,一手按剑柄,一手捉剑鞘,横挡在身前。今日本是读书等枪来。却不知道何故,倏然进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境界,先前还只是觉得字如画影而入人心,好生波澜壮阔。但那青花儒衫人以春秋问岳平川时,自己倏忽之间醍醐灌顶。何谓春秋?不是什么岁月历史,也不是某一个人。春秋,是一支笔。春秋,是一片墨。春秋,是天下。有此触动,再看书中故事,便如从大海里拢起了一捧文墨,写出前朝大燕的厚重春秋,一一入心,又归入剑鞘。储养了一剑。这鞘中,便是大燕的厚重春秋。可挡乾王之槊?可挡。槊击剑鞘,无风无尘亦无声。亦不可挡。身后厢房墙壁轰然倒塌,李汝鱼脸色一红,涌出一口腥气,嘴角沁出嫣红血迹。两人衣衫猎猎。赵骊哂笑一声,“有点意思。”一槊所击,却似砸在了看不见的一片汪洋里。竟只溅起些微浪花。那少年受伤却不重,依然还有一战之力,此刻的少年,竟然不输那岳平川多少,当得上我赵骊的对手。李汝鱼深呼吸一口气,不登高山,不知山高,不入大海,不知洋深。赵骊这槊便若一座山压下来。很沉很重。少年的手逐渐下移,抗拒不住赵骊的磅礴之力。任你万般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纸糊之姿,一力降十会。如此下去,若没有箭来,难逃岳平川的结局。李汝鱼深呼吸一口。正欲用尽全力试探着将这一槊推开。却见赵骊倏然收槊。间不容发间,长槊又砸落。极快。快得李汝鱼只能继续横剑二挡,依然没有机会拔剑。不拔剑的少年毫无胜算。赵骊哂笑一声,“就算你读出个春秋之剑,就算你从书中读出个一朝历史,在这绝世凶力之下,徒呼奈何?”读书人?狗屁不是。何况你李汝鱼并不算得真正的读书人。你执剑如游侠儿,你艺科中举那是书道,你读过多少书,你知多少大义,你可曾知晓,有人读书三十年,不曾入科举。你读过的书可曾等身高?你读过的书可曾绕墙立?你只是个少年。就连女帝,也只是视你为剑,而不是老相公柳正清那等治国谋臣。你算狗屁的读书人,你何德何能,敢与那青花儒衫人媲美。纵然是他,在本王的鱼头槊下,也是土鸡瓦狗耳。读书人,修身治国尚可。平天下?那是我等武人的事。赵骊倏然间酣畅淋漓,鱼头槊全力而挥,欲要将这不自量力的少年砸成肉泥。一旁看热闹的元曲暗暗摇头,对还在惬意抽烟的短襟老头子说,你这糟老头子再不出手,我看他死定了。老铁眯缝着眼,说他还没拔剑呢,慌什么。此刻的赵骊虽然受伤,但依然勇不可挡,就算自己出手,也没有多少把握,毕竟先前和岳平川一战,自己确实受了不轻的伤。李汝鱼苦不堪言。一着错,步步错,确实没想到会落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必须拔剑。赵骊之槊,让少年身体如遭锤击,五脏六腑动荡,浑身气血翻滚。李汝鱼在等。等下一道青紫惊雷落下的刹那机会。赵骊知道李汝鱼在等什么,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当然不会给敌人机会。力贯双臂。最后一槊挥下。这一槊,哪怕是无垢心境全盛状态的岳平川也要撄其锋芒。这一槊日月无光。长槊横空时,似有千军万马呼啸声,又有万万千千鬼泣语。执槊赵骊如魔。李汝鱼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横剑在胸。刹那相交。李汝鱼倏然吐出一口鲜血,长剑不可阻挡的向胸口横扫,这一击,就算不被鱼头槊砸死,也会被连鞘长剑一分为二。李汝鱼脑海里一片空白。倏然之间。那颗从昨夜进入大内后不久就沉寂的白起之心疯狂跳动。少年身上,如有电光缭绕。身后如山虚影之侧,看不见的白色焰火骤然滋生,一道巨大虚影凭空而起,披甲俯览众生,姿势和李汝鱼一般无二,横剑在胸。巨大的剑如一道天堑。少年伸手,左书圣右杀神。长槊不可进。少年手中长剑,在距离胸口不过半寸时,便分寸不退。身后废墟里,被一股无形气流掀翻,露出一道数米长的空旷痕迹,如长槊破浪。赵骊咦了一声。元曲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老铁笑了笑。天穹之上青紫惊雷劈落,赵骊无奈回身举槊破惊雷。李汝鱼没有时间喘息。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在刹那之间挡住了赵骊必杀的一槊,但必然和白起之心有着不可言说的关联。少年横剑捉鞘按剑柄。没了长槊压迫,终于拔剑。锵!拔剑。剑出鞘,却无雪白剑光。本是白色剑身,此刻却似有墨气缭绕。如墨。少年手上,仿佛有一本书,一本巨大而厚重的书,如一座大山。那是整个大燕的厚重春秋。一剑是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