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神白起,地狱葬剑一出,三十余道血色大剑从地下穿出,秒杀三十余位水浒好汉,端的是问世间无敌的强势。然而此刻拳头亦有无敌之姿。那一颗拳头下,虚影白起亦显得有些孱弱,虚影之下的持剑少年,更是渺小如蝼蚁。皆问无敌之姿,白起如何接拳?阿牧不知道。因为此刻的白起有多高,不说夫子的一百丈,至少也得九十五丈,但张定边恐怕亦不弱,那从天而落的拳头,强如阿牧也觉得无法硬撼。甚至觉得没有胜算。解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原来武道的巅峰可以是这样的,但张定边的拳头真的到了武道巅峰?解郭不这么认为。那么真正的巅峰之上究竟有一番什么风采?我解郭,也欲登剑道巅峰!自成为异人后,解郭从没有如此对剑道巅峰充满渴望。墨巨侠看着那颗拳头,他眼中看见的不是拳头,而是一片血雨,一片从长空挥洒满城繁华处的狂肆血雨……黑衣持枪人则有些迷惑,这一拳的武道圣贤之姿,在自己看来,此等风姿除了霸王世间找不出几人,哪怕就是自己,若非来到大凉后枪法节节攀升,亦永远没有达到的可能。山腰上的道姑,腰间佩剑越发雀跃。剑意倏凉。整个半山腰,如坠寒冬。脚下的竹林下,甚至生出了一层薄薄的氤氲霜雾,在青草枯叶间流淌。澜山看热闹的游侠儿们,在看到这一拳后,心中的震惊无以言形,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所触动,这一夜之后,颖昌府游侠儿,不少人豁然开悟,真正的踏入武道门槛。摘星山庄后,手持剔骨刀的秀气青年笑容随和的看着一刀一棍的厮杀,笑得很开心。杀吧杀吧。你们异人自相残杀那是最好不过,不过此刻也管不了这两个人,反正活下来的人也休想从北镇抚司的绣春刀下逃得性命。秀气青年忽然抬头,看了看从天而落浑身缠火的拳头,眯缝着眼笑了。很无敌的拳头。可惜遇见的却是更无敌的白起,胜负不明呐。但无论胜负如何,李汝鱼可不能死在澜山,否则自己没法和女帝交待:这一次从蜀中过来,那个妇人说了,务必保护刘班昭去建康,但李汝鱼绝对不能死。在那妇人眼中,刘班昭这个可以改变南北局势的女人,也重不过李汝鱼这柄剑。不知道为何,秀气青年总有种错觉:李汝鱼才是大凉的储君。赵愭?不过是女帝不破不立的一枚棋子,只要南北安定,赵长衣伏诛,女帝便会挥师北上平定北蛮,之后的天下交给谁?不好说。反正赵愭和赵长衣是没有一点希望。秀气青年心中一动,如果真是如此,自己不妨早一点未雨绸缪,毕竟任何一位皇帝都需要一个像自己这般心狠手辣的屠刀。若是李汝鱼成为了储君,也不例外。但李汝鱼能成储君?秀气青年都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从历史的经验来看,李汝鱼几乎没有任何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想到这摇了摇头,想多了罢。也许女帝只是想养一柄剑,或者……面首?秀气青年继续登山。澜山之巅,拳头下的李汝鱼……或者说拳头下的杀神白起很淡然,手持长剑,漠然的看了看空中落下的拳头。我是杀神白起,你算什么?!李汝鱼出剑。那巨大的白起虚影亦出剑。拔剑斩天术。老铁的拔刀术,人不动则有漫天刀光,李汝鱼一直做不到,纵然是白起也做不到。但白起终究是一代杀神。出剑刹那,天地之间响起清脆的锵然剑鸣声。巨大虚影那柄数十米长的巨剑,倒撩而起,划出一道巨大月牙,真正成了斩天之剑。下一刻,无数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澜山在刹那之间不断摇晃。暴风骤起,整个澜山之巅无数大树连根拔起,实力较弱的游侠儿甚至被激射的磅礴气压弹飞,不少人跌落受伤,痛苦呻吟。光火四溅,恍若白昼。就似在深夜里,大地上忽然出现一轮刺目的太阳。从拳头落下到长剑迎上,一直不曾发出丝毫声音,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耳膜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仿佛彻底失去了声音。世界当然没有失去声音。只是张定边的拳头和白起的剑相撞后发出的声音超过了人类耳朵能够听到的极限。所谓的大音希声。这样的情况下,直接导致无数人暂时性失聪。尘埃四起不见人影。整个澜山之巅,都似西域那片死亡禁地里风沙漫天的日子,看不见人,甚至也看不见那数十米高大的杀神虚影。但一直很安静。谁也不知道杀神白起和张定边这一战谁胜谁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天一月一年,又仿佛只过了几个呼吸间,澜山之巅忽然就清明了下来,所有人拭目望过去。惊恐的发现,澜山之巅似乎矮了不少?一尺,还是两尺?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大家确信无疑:双方这一次交手,真将澜山之巅削掉了一层皮,端的是匪夷所思,这需要何等的神力?巨大虚影依然在,只是比先前要微渺了许多,随时都会迸散。虚影之下的持剑少年脸色略有惨白,唇角沁出了的淡淡血迹,但握剑的手稳笃如铁。另一边,张定边负手而立。脸色如常,身影睥睨,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异常。大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衫,猎猎作响。白起败了?这怎么可能?不仅阿牧不怎么相信,澜山所有的异人都不愿意相信,杀神白起怎么可能失败,而且是败给从未听过的张定边。真相当然并非如此。李汝鱼的眸子依然血红,杀意环绕其身,依然尸山血海般有如实质,冷冷的看了一眼张定边,“圣贤之姿,不过尔尔!”张定边闻言苦笑。强行咽回了涌到喉咙边的浓稠腥血,叹服的笑了一声:“不愧千古第一杀神,我张定边甘拜下风。”不再看杀神白起。张定边先望了一眼山下,低声喃语了一句贤弟保重,愚兄还有要事,先走一步。既然将死,那便趁着还驻留在圣贤之姿里,了却心中最后一丝执念。张定边回首望南方。旋即再看了看天上星象片刻,扭头看向那坐在地上的算命汉子,指着天穹上一颗微微闪耀的星辰问道:“先生大才,但有一句想问,此星宫离定仰,其行秽然,其人然在?”算命汉子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看张定边指着的那颗星辰,旋即五指掐算如飞,良久,才点头,“你之星文之解无误,可定其人。”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可知天机,自然知道张定边元末第一猛将的身份,也知晓他有机会成为一条龙,最终沦为伪龙,不过是因为一个赖头和尚得了天命。此刻张定边所定之星,竟是那赖头和尚。倒也是宿命。算命汉子欲言又止。罢了罢了,宿命不可违,就随他去罢。张定边得到了算命汉子的肯定后,哈哈大笑,我张定边精拳理,懂天象星文,今日拳理既可和杀神一战,星文之术又得高人首肯,亦是圆满。微微弯腰,对算命汉子一礼:“谢先生。”算命汉子摆摆手,“皆是我道中人,何须多礼。”张定边微笑。转身望南方,轻轻一步踏出。澜山之巅颤了一颤。再一步踏出,身上骤然升腾起金色光华。第三步踏出时,张定边已经越过了李汝鱼和虚影白起,出现在澜山之巅的边缘。最后一步踏出,这位圣贤之姿的异人已然凌空而起。磅礴的上位者气势在这一刻睥睨天下涤荡无遗,强大的压力让整个澜山上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难受,一些普通的江湖游侠儿在那一刻,甚至压抑不住内心想要臣服下跪的念头。煌煌然中,张定边身上先是流溢着金色光华,旋即倏然绽放,爆发出炽烈的金色颜色,刺眼的金色光华被拖曳形成一条巨大的张牙舞爪长龙。乍然看去,仿佛有条蛟龙从澜山直扑南方。这一夜,从颖昌府的澜山,一条金色蛟龙一夜破千里,横贯半个大凉天下,出现在临安城外的夜空里,龙吟响彻了整个天下。人间现蛟龙!当张定边如一条金色蛟龙从澜山之巅南下时,临安这边,钦天监监天房里的老监正真打算上床休憩,倏然间眼睛一亮。老态龙钟的老人再无丝毫睡意。出门望着北方的天空,一脸讶然:“伪龙南下,为何?”老监正仔细看星空,许久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龟壳,放入三枚铜钱,一阵摇晃后落在地上,老监正看着那几枚铜钱,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是何苦来哉……”一声鹤鸣。一条巨大白鹤破空而来,丝毫不忌惮在皇城里会打扰天子,也不惧怕惊动禁军……实际上这只白鹤在皇城之中拥有超然地位。老监正当年便是以白鹤为骑。只是收了关门弟子后,便将白鹤送给了衣钵传人余禁。白鹤落在老监正的身旁,头戴莲花冠,身穿华贵道袍,似是不惑年纪,看着又像而立之年的中年人从白鹤上下来,讶然问道:“先生,伪龙为何而来?”此人正是老监正最得意的门生余禁。老监正沉默半晌,“为了杀一人,你且回去通知其他供奉,有备无患,谨防这条伪龙杀人之后侵犯大凉帝威。”那位关门弟子问道:“那陛下那边……”老监正想了想,“我去知会一声。”老监正的话还在钦天监里没落地,已经拂起一阵清风,老监正便乘清风而去,身影瞬间消失不见,道家风范简直潇洒得不能再潇洒。枫溪殿前,清风里老监正显身,轻声对守在殿前的宫女道:“请陛下。”宫女哪能不知道老监正的身份。慌不迭进宫,片刻后枫溪殿门打开,睡意慵懒的女帝陛下出现在老监正面前,饶是早已四大皆空的老监正在这一刻,也是惊艳了一刹那。长发半慵懒的女帝风情,简直比妖精还妖精,无尽的诱惑,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抗。何况在女帝身后,尚有个不输女帝的绝世尤物风情万般的依在门楣上。妇人丝毫没有介意半夜被惊醒,轻声道:“老先生,出了什么事?”老监正微微弯腰,“陛下,有条伪龙南下,应是要入临安城。”妇人愕然,“什么时候到临安?意欲何为?”老监正想了想,“大概天亮时分,应是为了杀一人。”“朕?”“不是陛下,是一位命星之中带皇气的异人,应是那条伪龙的生死之敌。”妇人恍然,旋即恚怒无端,“朕不许,谁敢在朕的脚下杀人!”一城之内,岂容两龙。就算你是一条伪龙,想进临安城,那也得死。帝威不可侵!老监正不语。妇人沉默了一阵,“可需剑房四剑?”老监正想了想,“有备无患。”妇人沉默半晌,对那位宫女说道:“去宣薛盛唐来,另,着人通知禁军都指挥使田顺、北镇抚司都指挥使赵信,南镇抚司都指挥使赵瑾!”这一夜,临安皇城如临大敌。女帝端坐在枫溪殿之中,神态安然。绝世尤物苏苏睡意昏昏,倍感无趣,若非被妇人强行拉着,早去了被窝见周公。大内皇宫里所有禁军刀剑出鞘,钦天监供奉全数赶到枫溪殿,剑房四剑,除了闫擎和青衫秀才在外,其余两剑皆守在枫溪殿外,其中有一老者,手中无剑,就这么淡淡然的坐在老监正旁边,打着呵欠。剑意却冲破了云霄。老者真是闫擎的师父,剑房最强之剑,其剑道修为远在青衫秀才之上。镰房镰子,如雨点一般遍布临安城暗影里。至于赵房之中储养异人的异房是否也倾巢而出,不得而知,反正枫溪殿内外,无形之中散发出的气势,飞鸟不渡!南北镇抚司的缇骑倾巢而出。内侍左都知薛盛唐,手持铁弓站在摘星台上,身旁有个小黄门,怀抱一枚螺旋铁箭,等待着那条伪龙。伪龙南下,女帝欲斩龙。然而就在临安皇城刀剑出鞘之时,就在远空显出金色光华时,是夜大醉的右散骑常侍魏禧正在梦中。大梦。魏禧大梦之时,天穹上血云四起,血云之中闷雷滚滚。魏禧梦中见恩师。那位冤死在北镇抚司绣春刀下的大儒苏伴月,一身儒衫风度翩翩,入梦大笑而来,曰:禧儿,为师《论君策》汝已尽明,汝曾说大凉女帝为明君,为师瞑目否,然也。魏禧见恩师,涕然泪下。却又听恩师道:“汝本直臣,今遇明君,天下幸事,然有伪龙北来欲犯帝威,临安满城,唯有汝应天命而斩之,却提剑挥洒我读书人傲气。”恩师大笑踏云而去。远处天穹,晨曦之中有金色光华破空而来,有龙吟阵阵。龙吟声中,一条庞大的金色蛟龙破空而出,豪迈狂肆的声音惊醒了整个临安城:“赖头和尚,今日临安再无常十万之暗箭,还不速速受死!”金色蛟龙直扑西子湖畔的太学学舍。魏禧大笑,起身时手中有剑。出门而登空站云端。但有龙来,我魏禧读书人以三尺青锋,斩龙首献女帝之盛世!读书人凌空而挥剑。一道光华,从天而落,巨大得仿佛是天上仙人从云端之上落下的铡刀,千丝万缕的电光霹雳在这道光华之上溅射缭绕,映照在晨曦之中,壮观得一塌糊涂!临安下了好大一场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