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父子回到家中,叶家上下早已是翘以待。叶景先去了堂中拜见了叶老太公,王静初便来拜见公公。叶景笑着应了王静初,目光随即便落在了抱在王静初怀里的小海身上,眼眸顿时一亮,旋即将他抱了过来,嘴唇哆嗦着,有些颤抖。“好孙儿啊。”叶景激动地呢喃了一句,用手紧紧地抱着小海,如是抱着至宝。叶春秋虽是看不到小海在叶景怀里是样子,却能感受到叶景的喜悦,也不由会心而笑。叶景一脸恋恋不舍之色地看着小海,眼中不由浮出了遗憾之色,叹口气道:“可惜明日就要启程了,真想能在家多留一些时日。”只是,过了半响,叶景却摇着头笑道:“不过……启程了也好,去挣一份前程,也好给他多争几分恩荣,将来哪……哈哈……”叶春秋心里又是忍不住触动,老爹这辈子都在缅怀着那早逝的妻子,而后所做的,可以说是更多的是为了他这个儿子,而现在,在这个老爹的心里,又多了一个更重要的人,那就是抱在怀里的这个孙子。为官者,除了肯做,也要八面玲珑,虽然叶春秋深知这个老爹并不是一个灵巧之人,在父亲这个角色上,似是也没有为他争取到过什么,可是单单这份心,在叶春秋的心里,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翼的。叶景明天就得赶赴辽东了,这一夜,一家人能够好好待在一起的时光便变得无比珍贵。一家子人和和气气地吃了饭,叶景又和孙子亲和了一番,直到小海睡着了,接着又陪着叶老太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至将叶老太公送回院子里好好歇下。夜色便也深了,父子二人终于也能好好地坐在了书房里静静地喝茶。说是喝茶,不如说是谈心,毕竟双方已经很多日子不曾有过交流了。叶景呷了口茶,便道:“说起这儿为父前去内阁拜见几位阁老,内阁诸公的意思是让为父去了辽东安抚住官兵,只要不折腾,也就好了,春秋,他们还是秉持着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那一套,其实这样也是对的,却也有不妥之处,他们这样,不过是让这腐肉烂得慢一些罢了,可话又说回来,谁又敢下定决心刮骨疗伤呢,太疼了。”说着,叶景微微眯起了眼眸,目光变得幽深起来,顿了顿,又道:“我们叶家,现在也算是受了不少的恩荣,现在叶家可是真正与国同休了,所以为父方才见了小海,心里竟在想,这可怎么才好呢,明知问题不能根治,迟早生变,今日不根除,后来之人也不根除,等到后世之人再来时,想要根治,就已经为时晚矣了,你我父子,虽是能享荣华富贵,可是小海怎么办?小海的儿孙呢?迟早有一日,你的儿孙也得要面对这个问题,或许辽东的事和叶家没有干系,可是一旦边镇的顽疾不解决,将来真有什么乱子,埋葬的是大明王朝,又何尝不是我们叶家呢?”叶景眼眸一张,随即道:“这个病哪,是得治,固然为父能力有限,可是方才见到了小海的时候,为父心里便不由有了一股决心,家国、家国,有国方有家,若是这国没了,别人尚可以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才不管是哪个国,是哪个家,可是叶家已为国公,还能卖给谁?又有谁能容得下?哎,为父看小海熟睡的样子,就已经下了决心,这一趟,不能再碌碌无为,只是为求安稳了,有些弊病,宁夏和辽东是相通的,要改,现在改还来得及。”叶春秋看着眼露坚定的叶景,本是随行的神色,也渐渐变得肃然起来,道:“父亲有什么方子吗?”叶景慢悠悠地道:“先是从革除军中弊病开始,这些倒也不急,其实要改动任何东西,都需先清吏治,只有清了吏治,将来要改什么都会容易一些。”叶春秋倒是暗暗点头,老爹经过了宁愿的磨砺,果然真正成熟了,再不只是那个书呆子了。若是那些不谙世事的读书人,但凡说到改革,大抵是兴匆匆地先谈这个再谈那个,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说得如痴如醉,甚至不能自己地畅想许多美好的可能。可实际上,现实却满不是这么回事,叶景说要先清吏治,而不涉如何改,便可看出他已是一个真正干练之人,因为他已经清楚,任何的改革,都要先革除掉一些绊脚石,同时借着这个吏治,先提拔一批心腹,否则,一个钦差,又有何用?若是细细去观察,历来的改革,其实都并不美好,若是不借着清吏治解决一批刺头,改变不过是句空谈而已。正是叶春秋为叶景的改变感到高兴之时,叶景突然道:“你呢,春秋,你在京师,有什么打算?”“我?”叶春秋失笑道:“儿子在京里混着。”“你若是安安分分地混着,为父倒是放心一些。”叶景也不禁笑了,道:“可是按着你的性子,不会是如此的,哎,可这才是叶春秋啊,若是安安分分,就不是我的儿子了。”叶景说罢,二人都不禁开怀地笑了起来。接着,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料到了天刚拂晓,叶景看着天色,便动身去向叶老太公请辞。叶老太公知道叶景今儿得要启程赶往辽东,也是早早就起来了,也没说什么高深的见解,和平时很不一样,只是摇手道:“走吧,走吧,不必以家为念,偶尔送一些书信回来,咱们叶家啊,都走了才好,出了家门,人在外头,方才是好汉,腻在家里的,都没什么出息。”呃……叶春秋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起来。叶老太公似也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道:“除了春秋之外。”叶春秋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无奈一笑,便亲自送着叶景到了门口。门口已有仙鹤车稳当地停着了,等叶景上了车子,叶春秋朝仙鹤车作揖,便见那车,徐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