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晋儿既然已经知错,为何还要在此住满十五日?”接连几天,看着孩子明明吃不惯,但还是努力往嘴里扒饭的样子,作为母亲的蔡琰终究是有些不忍的。“做人呢,当言而有信,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都要走完。”陈默一边劈柴,看着远处喂鸡的儿子,微笑道:“我们教孩子教的只是学问武艺?”蔡琰闻言娥眉轻蹙道:“那夫君以为该教什么?”“教他做人,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东西书中有,但他不懂,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永远也不会真的懂,学问固然重要,但为何耳学?学来何用?该如何做人?这些才是我们真正该教的东西。”陈默看了看儿子,从怀中取出一块糕点递给蔡琰道:“夫人这几日也跟着受累了,偷偷吃些,莫让他看见。”蔡琰:“……”又是感动又是好气,自家这夫君对儿子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心疼呢。蔡琰点点头,尝了一口,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糕点,心中有些甜蜜,小心的将糕点重新包裹起来,见陈默看来,低声道:“晚上吃。”“随你吧。”陈默点点头,继续劈柴。冬天的活计不多,但若真的生在农家,也不可能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而且吃食也不可能像他们一般这般充足,一日三餐,寻常人家,哪怕陈默治下如今百姓已经有些余粮,但多数时候都是一日两餐。至于吃的花样,自然不能跟陈府相提并论,哪怕陈默在口腹之欲上并没有太多的苛求,但府中的厨工是昔日朝廷中为皇室做饭的,无论烹煮手艺还是用料之复杂,一般富户豪绅都比不上,陈晋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突然开始吃粗茶淡饭,厨工也从专门的顶级厨工换成了陈默这勉强能将饭食煮熟的,这感受自是天差地别。午食陈晋没有多吃,饭后陈默跑去房里小憩,蔡琰将陈晋拉到一旁。“娘亲何事?孩儿还要去整理鸡窝。”小陈晋疑惑的看向母亲。“吃些东西再去不迟。”蔡琰从怀里将糕点的包裹拿出来,取出一块糕点递给陈晋道。“娘,这是……”陈晋接过,吞了口口水。“娘身上带着的,我儿快些吃吧。”蔡琰微笑道。“这是娘亲最喜欢的枣糕。”陈晋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还给蔡琰:“还是娘吃吧。”“娘吃过了。”蔡琰摇了摇头,轻笑道。“父亲不会怪罪?”陈晋偷偷地打量了卧房的方向一眼,有些担忧道。“快些吃了,你父亲就不会知道。”蔡琰推了推糕点道。“嗯~”陈晋点点头,低头便将糕点往嘴里塞,虽然离家到如今尚不足半月,以前也从不觉得这糕点有何新奇,但此刻再度吃到的时候,那滋味却仿佛世间最美味的珍馐一般,陈晋吃着吃着,泪珠子便往下掉。“慢些吃。”蔡琰有些心疼的帮陈晋拭去了泪珠,这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大概都没吃过这般苦吧?“多谢娘亲。”吃完了糕点,陈晋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跟母亲行礼道。“快去歇息一会儿吧,鸡窝下午再清扫。”蔡琰帮儿子擦了擦嘴巴道。“嗯。”打发走儿子,蔡琰这才有些心虚的回到卧房,壁炉里的柴火烧的很旺,陈默好似已经睡着了,蔡琰微微松了口气,也躺到榻上休息。“吃完了?”陈默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将蔡琰吓了一跳。“夫君……你看到了?”蔡琰拍着心口道。“不用看也能猜到。”陈默从怀中又取出一块枣糕递给她道:“幼时家贫,家中有些好吃的,娘亲也都是留给我的。”“夫君早就知道?”蔡琰看着陈默不满道。“这是人性,不难猜。”陈默拍了拍床榻笑道。“夫君是故意让妾身给晋儿的?”蔡琰瞪眼道。“你自己给的,与我无关。”陈默摇了摇头:“我也不会给他,夫人私自给他吃食,得受罚。”“那夫君要如何罚妾身?”蔡琰嗔怪的看了陈默一眼,哪还不知道陈默的心思,也心疼儿子,但却不会直说,更不会直接给,而是通过自己给儿子吃的,本不是什么大事,算计的倒是颇多,这男人啊……呵呵~“晚上夫人便知晓。”陈默在她耳畔轻声道。蔡琰轻啐一声,没再理他,吃完了枣糕之后,背对陈默和衣而卧,陈默也不在意,枕着双臂寻思着接下来该如何给儿子制造困难,这冬天没啥事做,还不足以体会民间疾苦,或许等春耕时,可以再使个激将法,让儿子真正体会一下百姓的不易。在陈默看来,不管你以后做什么,至少都得知道如何耕田,如何识得天气变化,预测天象,天象这东西听着玄乎,但经常务农之人,基本都能看天象,不会很精确,但大致上什么时候有风,哪段时间雨多,当地人就算没读过书,也基本知道。这样哪怕哪天陈默失败了,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连怎样活下去都不知道。“夫君。”蔡琰又转过身来,看着陈默道:“夫君让晋儿吃苦,莫不是想以此磨砺晋儿?”“之前也说过,这苦是他自己要吃的,再一个,吃苦就是吃苦,跟磨砺人没什么关系,这世间多少人在吃苦,哪个被磨砺出来了?”陈默好笑道:“世人总觉得人该吃苦,才能有所成长,但让人成长的不是吃苦本身,吃苦就是吃苦,真正让人成长的,是在这吃苦中能够考虑如何让自己不吃苦,吃苦也确实能够磨砺人心,磨练忍耐,但也仅此而已。”“夫君所想,总是与旁人不太相同。”蔡琰点点头,觉得陈默所思所想往往与常人不太一样,但仔细思之,却又颇有道理。“所以啊,莫听人说吃苦是好事,吃苦一两年,的确可以磨砺心性,但若吃苦一辈子,那便是无能。”陈默淡然道。“就如夫君这般?”蔡琰笑道。“为夫是有幸遇到了恩师,加上出身也不算太差,是以能有今日,而且为夫一生遇到的机遇常人怕是再难遇到,但就算不能如我这般,一个农夫,只要肯动手,结好四邻,想办法多开垦些田地,这一生至少也能成为一富户,运气好,当个里正、三老,为后代提供更好的生活,若是后代争气,或许能够步入仕途,便是不能,做个小吏,再延续一两代,说不定便能步入仕途,如此三五代总能有一辈人出人头地。”陈默笑道,他这一生,运气着实不错,自幼有仙神庇佑,自小便能接触到许多同龄人接触不到的东西,而后又遇到了臧洪将自己引入仕途,让自己有了更进一步的阶梯。但就算没有遇到老师,陈默觉得自己这一生也不会太差,说不定此刻在徐州辅佐刘备或是曹操,也能成就一番功业。半月时间,一天没少,每天小陈晋都会被陈默打发去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总之不会让他闲着,当半月期满,陈默一家三口再度回到长安时,对小陈晋来说,恍如隔世。一样每日习文练武,但相比于之前,这一次小陈晋却是比往日刻苦了许多,有不懂之处,便来询问陈默或是去问蔡邕,整个人看上去比离开前稳重了许多。年关已过,按照新年号来算,已是建安二年,关中开始忙着为春耕准备,新的长安犁已经按照之前所言,作为奖励发放下去,不过百姓并未尝试过着新犁的便捷,对此并不热衷,毕竟新犁的体积远不如往日的耕犁,甚至有的人家领了新犁,耕田时依旧是用旧犁。这东西推广需要时间来发酵,等人们真正体会到新犁的变化之后,自然会追捧起来,到时候,匠作营这边做出来的长安犁会更多,也足以供应需求。臧洪入西凉已有半年,治理的颇为不错,甚至为陈默说服了几支羌族与汉人达成贸易关系,并建立了专门用来跟羌人交易的坊市,加大羌汉之间的交流。在关于融合羌人的问题上,臧洪和陈默是有些分歧的,在臧洪看来,要想融合羌人,不必强行将其融入,而是应该加大两族交流,让羌人体会到汉人的强盛和富足,以此来吸引羌人主动要求融入大汉。实际上大汉这些年来对匈奴便是这么做的,只可惜虽然也融入了不少,却也未见匈奴因此而衰弱或直接消失。究其原因,匈奴也好,羌人也好,他们有自己的族长、头人,就算有一部分被大汉吸引,融入汉民之中,但却也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资源,让他们可以鼓励生育,这样一来,未必就真的削弱了他们。“不过子源先生最近好像出了一策,颇有意思。”李儒跟陈默说到西凉的事情时,突然笑道。“哦?”陈默好奇道:“恩师出了何策?”“羌人女子若能嫁得汉家,不管为妻或是为妾,衙署会代替汉家送一只羊或马驹作为聘礼,同时汉家这边一年赋税减三成作为羌人那边的嫁妆,听说安定一带,不少汉家郎都纳了羌人女子做妾。”李儒笑道。“这……有些狠吧!”陈默闻言揉了揉太阳穴道:“通知华雄将军,将他去年抢来的那些羊都给恩师送过去。”“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