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奇一死,对马岱来说,不过是偶遇的功勋,但对整个河内来说,两个有权调动兵权的一个被困,一个战死,河内诸县兵马便无人统率,崔耿趁势将野王、河阳、平皋、州县尽数占据,兵锋更直指郡治怀县。旬日之内,半个河内便都被关中军纳入囊中,各县守军几乎未曾反抗,颜良粮道至此彻底被断绝。合围之势已成,虽未曾完全包围温县,高顺让马岱将一些降卒带来,也没有安排他们做内应,只是将如今河内局势让他们知晓,并将他们放入城中,让他们劝颜良投降。这些降兵本已经兵败投降,不明白高顺为何放他们回来,当下直奔温县,求颜良收他们入城。颜良在确定四周并无伏兵之后,让人以绳索将他们接上城池。“尔等既是蒋奇部将,蒋奇如今何在?”颜良将这些人招来,询问道。这些人自然不敢说自己已经投降,是被敌军放回的,只说蒋奇在轵县、波县因兵力不足接连战败,逃往温县时,遇到关中将领马岱,蒋奇被杀,残兵溃逃,他们一路逃来温县。蒋奇之死,让颜良有些愧疚,若能多分一些兵马给蒋奇,或许蒋奇也不会如此战死,但若非自己这边兵力充足,此刻温县恐怕也已经步上了轵县与波县后尘,关中军这次来势汹汹,但主公准备却颇有不足,守在河内的兵力远远不够。当然,这也是因为河内经历几次战事,人口被陈默带走了大半,河内大族如司马家都已经去了邺城寻求庇护,虽有良田无数,但此处已经成了袁绍和陈默之间交锋的前沿之地,便是留下来的人口,有能力的,也多往北地迁徙,如今的河内,人口上已经大不如前。陈默想要河内,看重的也是希望在北岸能有个足够发力的地方,而袁绍对失去了人口之后的河内,显然并不是太过关心,颜良屯兵于此,还是因为攻占成皋失败后,发现陈默调兵频繁,是以让颜良和蒋奇留在此处防备陈默进攻,否则,陈默要拿河内比现在要更轻松一些。从反应速度来看,袁绍和陈默、曹操之间的差距在这一仗中便体现出来了,陈默和曹操调动兵马相对更流畅一些,也更及时,而袁绍这边的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无疑慢了半步,颜良的求援信已经送去邺城好几日,此时袁绍方才开始调集兵马,命韩猛率军来援,但就算援军赶到,能救怀县,但想解温县之围可不容易。颜良得知温县已成孤城之局后,心情有些沉重,但对于守住温县却颇有信心,毕竟温县城池坚固,兵马粮草充足,哪怕被敌人断去粮道,也足够支撑很久,足够让袁绍攻回来,现在他只需坚守。只是温县四周诸县皆下的传言,渐渐在军中传开,不安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无任何援军抵达而蔓延开来。或许在颜良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守城军民却开始担忧自己的未来,虽然陈默风评要好一些,从未有过屠城之举,但在这样的乱世,谁又能保证?而且,城破之后,那些攻城将士也很难约束。这样那样的不安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重,哪怕高顺未曾攻城,但援军、后方粮草也没见送来,士气开始低靡,有人开始逃跑,当颜良察觉到不妥的时候,这样不安的情绪,已经很难再安抚下来。“将军,韩猛已经率领大军抵达怀县,崔将军不敌,退走州县,看那韩猛的架势,似乎是要一路杀过来重夺城池,崔将军遣人前来求援。”几名副将也不知道高顺为何围着温县却迟迟不攻,如今韩猛杀来,若让韩猛攻到李城,温县之围自然瓦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怕是都要白费。“传我军令,明日天明攻城,此战,温县需一战而下!”高顺点了点头,起身朗声道。“喏!”众将闻言,连忙躬身应命,虽然奇怪高顺为何在围了这么久不攻,反倒在此时攻城,而且以温县之坚固,就算关中军势众,想要一战而下,恐怕也很难吧?但高顺军令已下,众将也不敢怠慢,当下传令为攻城做准备。次日一早,颜良如同往日一般巡视城池时,关中军出现在视线之中,列起整齐的阵型,投石车、井欗、冲城锤、云梯这些大型攻城器械不断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颜良其实并不在意,以温县之坚,守上月余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当战士正式开始,冲锋的号角响起来,黑压压的关中军推着各种器械攻城时,久经战阵的颜良察觉到不对,守城将士军心涣散,作战无力,任颜良如何鼓舞士气都没用,人心已经在这段时间散了,而作为主将,颜良不但没有及时察觉,甚至未曾做过太多鼓舞士气的举动,此时临阵再想鼓舞,却哪里鼓动的起来,暴怒之下,颜良甚至连杀几名将领以震慑军心,但收效甚微。刚刚开战,便能感觉到守军明显的颓势,虽然成功将第一次猛攻给挡下来,但付出的代价却不少,颜良大怒,亲自提刀,不断将冲上城头的关中军斩杀,手中环首刀砍到卷刃,但关中军却势如潮水,颜良终究只是一人,如何挡得住士气如虹,潮水般冲上来的关中军?战争持续到中午时,颜良也开始力竭,他已骁勇闻名,但也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一人又能杀几个关中军,淡淡的无力感在心头萦绕,会输!温县怕是守不住的念头不断在心头冒出来,手中的刀似乎也失去了力量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无力感越来越重。或许颜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作战也会这般无礼,往日里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似乎消失了,任自己如何想要鼓起来都难以做到。守军的状态,高顺能够明显察觉到,看了看天色,高顺扭头看向旗官:“陷阵营……攻!”“喏!”旗官答应一声,连连挥动令旗。“呜~”带着奇特穿透力的号角声哪怕在喧嚣的战场上也依旧清晰,攻城的关中军自发分开一条道路,一支身披铠甲的军队自军中杀出,直奔城墙二来。正在厮杀的颜良感觉压力突然一轻,心神微微一松,但当他看到那支如同梦魇般的军队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突然觉的浑身一冷,遍体生寒。守不住了!颜良心头发凉,虽然刀还在动,但一颗心却渐渐沉下去,本就动摇的信念,随着这支军队的出现彻底被摧垮。当日河畔,这支军队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两倍于对方的兵力,士气正盛的时候,却被对方杀的丢盔弃甲,狼狈奔逃,哪怕以骁勇称于世的颜良,面对这样一支军队,也难以提起勇气去面对。本就已经被摧垮的信心,在这支军队出现的时候彻底丢失。“撤军!”颜良咬了咬牙,这支人马出现,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温县怕是守不住了,他选择了最明智的做法,既然难以守住,那便保留有生力量再与对方周旋。败势已定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选择,原本无可厚非,但当一个以热血、骁勇著称的武将,选择了这样理智的做法时,对武将本身而言,却是可悲的。“颜良已废,不足为惧!”当高顺得知颜良率部自东门出逃时,并未叫人拦截,只是命人点起狼烟,让马岱率领骑兵尾随追击。没有人理解高顺这句话的意思,或许只是胜利者的宣言而已,但在往后与冀州军的交战中,渐渐发现这位曾经勇冠三军的河.北名将似乎已经没有曾经传说的那般厉害。当然,这是后话,战争尚未结束,温县还未彻底占据便不算胜,高顺用兵虽然犀利,但却更加谨慎,他不以个人勇武闻名,但每次作战,却是攻无不克。当年在洛阳无人问津,只在西园负责练兵的小将,如今再回中原,第一战却将名动天下的河.北名将杀的毫无还手之力,高顺之名,自今日之后恐怕会威震当世,当然,陈默的识人之能经此一战之后或许更会被天下人钦佩。高顺入城之后,立刻集结陷阵营,沉声道:“传我军令,擅杀百姓者,斩!掠夺民财者,斩!趁机作乱者,斩!”高顺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严明军纪,在这个乱世而言,军队攻破城池,趁机掠夺财物其实是很平常的事情,这几乎是默认的规则,像高顺这样严格约束部众的将领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能约束住的更少,或许说是唯一也不为过。陷阵营立刻领命,迅速结成一支支十人队散往城中,约束三军,高顺则派人往洛阳汇报,此番大战,河内是陈默明确要的地盘,也是之后与袁绍对战的战场,如今温县已下,已经在北岸有了根基,陈默的大军便可以大举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