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袁谭大举将青州兵马、粮草尽数集中到平原的事情,自然瞒不住,袁尚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虽说如今袁尚已经正式继承了袁绍的基业,而且得了邺城天子的任命,袁熙也愿意承认袁尚的主导地位,但看袁谭的架势,显然不愿意接受袁尚的命令。虽说袁谭在底蕴方面不及袁尚,但支持袁谭的却是颍川士人,这些人,跟随袁绍日久,在冀州有着深厚的人脉,而且虽然袁谭只有平原一地,但麾下却都是常年跟曹操作战的悍勇之士,如今袁尚要防备陈默,曹操那边也不可能真的放心,袁谭现在打来,对袁尚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的局面。父亲不传位于大哥绝对没错。袁尚在知道袁谭在平原的动作之后,有些恨得牙痒,这个时候兄弟反目,不等于是给了陈默和曹操瓜分他冀州的机会?“主公,大公子反叛,此时当速战速决,不可有半点迟疑!”许攸躬身道。袁尚已经正式继位,继续称公子自然不妥当,是以许攸等人已经改口称袁尚为主公。“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兄长勇武,此番更来势汹汹,我军虽众,但分守四方,急切间,恐拿他不住。”袁尚叹息道。袁谭将这些年积攒的家底都搬来了,袁尚虽已掌控冀州以及朝堂,但要防备陈默,还要防备曹操,兵力分布很散,袁谭现在这么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袁尚一时间也难以集结太多兵马来与袁谭对战。“主公,如今朝局已然稳定,主公已经坐实了丞相之位,可命韩猛、高览率军前去抵抗。”许攸躬身道,如今冀州名将虽多,但最有名的韩猛、张郃、高览都在袁尚这边,反观袁谭那边,基本没什么厉害将领,以前有个岑壁,在与曹军作战时也死于乱军之中。只以冀州来说,袁尚就代表正统之位,掌握冀州大义名分,这些原本袁绍招揽过来的大将,自然也就倒向了袁尚这边。田丰、沮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袁绍一死,袁尚明显不似袁绍那般能够镇住场面,如今二子相争,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如今两家相争,不管谁胜谁负,最终受损的还是袁氏。有心相劝,但如何劝?劝袁尚放手,让位于袁谭?别说袁尚愿不愿意,袁绍传位时,沮授、逢纪这些人可都在身边的,况且袁尚已经得了天子授命,凭什么要袁尚让?至于袁谭,现在他们根本说不上话。田丰犹豫一番后,还是出列道:“主公,此番大公子这般毫无顾忌出兵,显然是受了旁人教唆,若两家斗的太狠,最终得了便宜的还是旁人,臣不劝主公罢兵,只是主公亦需防备那陈默、曹操,此二人绝不会失此良机。”“元皓先生所言,尚自然清楚,只是大兄如今已经兵临城下,尚不想兄弟相残,奈何兄长并未给我退路,至于曹操、陈默,尚已有安排,请先生放心。”袁尚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打这一仗,在大局上,袁尚是够格的,如今兄弟相残,对冀州、对袁氏都没有半点好处,但这仗,不是他不想打就能不打的。“臣以为,可派一人前去向大公子陈明厉害,主公与大公子若能兄弟同心,则曹操、陈默皆不足惧。”田丰躬身道。许攸皱了皱眉,他的意思是速战速决,以绝后患,但田丰担心的却也不无道理,曹操、陈默虎视在侧的情况下,袁尚能够抽出来的力量不多,这个时候若能说服袁谭……虽然机会不大,但若能成功的话,就算袁谭始终是个隐患,但也能让冀州免于兵灾,至于袁谭,完全可以在曹操、陈默退去之后,再设计收拾。“主公,如今陈默在河内频频调兵,其意不言而喻,此刻与大公子开战,便是胜了,最终损失的依旧是我冀州元气,不如与大公子罢兵言和。”沮授出列,躬身道。眼下冀州的情况相当危急,陈默已经陈兵于河内,剑已经快要顶在邺城的咽喉了,于公于私,如今兄弟二人握手言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袁尚点点头道:“不知何人愿意前去游说?”“臣以为子远或是友若最为合适!”田丰躬身道。许攸和荀谌都是颍川出身,他二人任何一个出面,跟那边接洽起来,就算最后谈不拢,也还能留下一些余地,袁绍在世时,冀州派和颍川派争得厉害,若是由冀州士人这边出面,很可能适得其反。“不知……”袁尚目光看向许攸和荀谌。许攸犹豫了一下,没有应,不是不愿意,而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以相对中立的态度跟在袁绍身边,以袁绍故友身份自居,自我感觉上,是凌驾于任何一派之上,跟两边都没什么太大的交情可言,若是他过去,恐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臣愿去往平原一试!”荀谌原本是不想管这些事的,袁绍一死,二子相争,他已经看出了这袁氏气运恐怕不会长久,但毕竟是袁氏臣子,他现在若背离袁氏,名声上也不好听,现在袁尚目光看来,他也只能出面了。罢了,便算还了袁绍的知遇之恩吧。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之后,荀谌躬身道。“那便有劳友若先生。”袁尚闻言大喜道。“不敢。”荀谌点点头,众人又商议一番具体事项,毕竟袁谭为了这一仗,将大半个青州都放弃了,若不给予补偿,说不过去,袁绍死时,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这个长子这么不懂事,如今这冀州便是成功渡过了这一劫,恐怕也长久不了。最终,袁尚答应,只要袁谭肯罢手言和,便将赵国之地封于他。荀谌领了袁谭之名,当即启程去往平原。平原这边,袁谭已经开始准备出兵事宜,当得知荀谌到来之后,袁谭大喜,这也是颍川名士,算起来,该算是自己这边的,当即亲自出门迎接,郭图与辛评面色却是有些凝重,这个时候,荀谌前来,恐怕不是前来投效。不过袁谭已经迎出去,他们也不好不理,当下陪着袁谭一起出来,将荀谌迎入正堂。“友若先生能来助我,此战胜算更大。”袁谭并未察觉到四周诡异的气氛,将荀谌迎入座中之后,回到自己主位之上笑道。就格局和谋略而言,这位大公子还真比不上三公子。荀谌摇头一叹道:“大公子,谌此来,并非为助战而来。”“哦?”袁谭闻言一怔,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如此说来,友若先生来此,是为劝降了?”“大公子,何来劝降一说?大公子与三公子,本就是一家,大公子还有公则、仲治可曾想过,便是大公子最终胜了,大公子真能得到冀州?”荀谌声音陡然拔高许多:“这般兄弟相残,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最后无论谁胜,留下的都是一片狼藉,元气大伤的冀州,如何还能守住主公基业?”“荒唐!”袁谭面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你如何知道我守不住冀州?”“谌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撺掇大公子,但大公子恐怕不知,曹操如今已经离了邺城,率大军向东郡进兵,而陈默早在得知主公病故消息之后,便频频向河内调兵,如今河内至少有五万兵马驻扎,大公子可曾想过,不说能否击败三公子,便是最终胜出,要如何面对陈曹两家的虎狼之师?”荀谌喝道。“但长陵侯他答应过……”袁谭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郭图重重一咳打断,但荀谌何等人,自然听出袁谭话中意思。“唉~”荀谌不知道该以何表情面对袁谭,只能说道:“昔日天下诸侯共讨董卓,然大事未成,诸侯便已相互厮杀;初平年间,陈默与曹操暗中联手,但结果如何?曹操仍然趁陈默不备,孤军深入长安夺了先帝,致使曹操实力大涨,渐渐有了与主公分庭抗礼之势;大公子,这许多先例在前,诸侯之间,联盟、誓言如何能当真?在下不知陈默与大公子许下何等诺言,但在下看到的事实却是,陈默在不断向河内调兵,当年主公势盛之时,犹未能胜,大公子可有信心在击败三公子后,以残兵之力抗击陈默?”袁谭被荀谌问住了,这个问题,其实没必要问,放眼天下,恐怕也没人敢说在不利的条件下挡住乃至胜过陈默吧?“何况还有曹操在侧虎视眈眈,若有机会,大公子以为曹操会放任冀州不管?”荀谌继续说道。郭图闻言叹了口气,看着荀谌道:“友若,三公子不会只想以唇舌之利,便令我主罢战休兵吧?青州被三公子许给了曹操,拒不发兵救援,若说此事根源,也在三公子身上,如何能说都是我主公之错?”荀谌看了看郭图,点点头,当下直接将袁尚的条件说出来,眼下的局势,只要两家和好,陈曹自然不攻自破,所以时间很重要,交出冀州权柄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袁尚才是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