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傅佩嘉随着孟家三口来到了机场,准备飞往××岛。
孟太太是个极好面子的人,给傅佩嘉订的机票同样也是头等舱。对此,傅佩嘉倒是明白的。一来,是因为她要随身照顾欣儿。二来呢,孟太太平日相处的那群人,最喜欢的便是相互攀比。
孟太太此番作为,日后可以作为在朋友们面前炫耀的谈资:“我们家出游,连保姆也都是坐头等舱的。”
顺利地过了安检,傅佩嘉带着孟欣儿才入座不久,便见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头等舱的候机室。其中的男子,身形挺拔,面容文雅。
傅佩嘉整个人似被雷电击中,陡然僵硬了。
怎么会这么巧?!
傅佩嘉的小出租房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大年三十的夜晚,她站在窗口,透明的玻璃呵气成霜,她用手擦干净,不一会儿又雾蒙蒙的。
外头万家灯火,每家每户都合家团圆,热热闹闹地吃着年夜饭。只有她,形单影只,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不可避免地一再想起乔家轩。
心如刀割。
但傅佩嘉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晚上之后的今天,她居然就看到了他本人。
而另一个长裙嫣然的女子,傅佩嘉依稀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谢氏珠宝的谢怡。
想不到会这么冤家路窄,在这个贵宾休息室相见。傅佩嘉下意识地侧过脸,不愿与他们打照面。
可她又禁不住地想,莫非谢怡目前也是他的女伴之一?
“傅小姐,叫人再帮我倒杯咖啡。”
“好。”傅佩嘉起身为孟太太服务。她太了解孟太太的这种心理了,她恨不得让头等舱候机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只是她的保姆而已。这样,方更显出她的尊荣高贵。
“佩姐姐,我想去洗手间。”
“好。”
洗手间内,长裙逶迤的谢怡目不斜视地与傅佩嘉擦肩而过,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般。假装彼此从未认识,不必看见那些人怜悯或冷漠的目光。这大约是目前与旧识最好的再遇模式了。傅佩嘉亦觉得大松了口气。
然而她才转过身,却只听谢怡讥讽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堂堂的傅大小姐如今连别人家的小保姆都肯做。如此能屈能伸,实在叫人佩服之至。”
傅佩嘉只作未曾听见,默默地牵着孟欣儿的手离进。
一到厅里,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乔家轩打进了电脑,边饮着咖啡,边在工作。从傅佩嘉的角度,可见他眉如刀裁鼻如山峰的侧脸线条,干净清淡一如往日。
在那个瞬间,许多往事如一帧帧的褪色相片一一闪过脑海。
很多个灯光温暖的夜晚,她喜欢窝在书房陪伴他办公,两人各据一方,抬头能见彼此,低头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彼此陪伴又互不打扰。
所以乔家轩凝神专注的模样,傅佩嘉并不陌生。
有一次,也不知怎的,他忽然便叹了口气,合上了文件。
“怎么了?”
他拉着她的手,清清淡淡地道:“每次都打扰我工作。”
“哪儿有!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冤枉我。”
“反正我受影响了,”他的语气里似有薄薄的懊恼,“你在旁边,我就想抬头看你,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
别人都以为乔家轩对她说尽了甜言蜜语,她才会那么死心塌地,但他们都不知,他是从来不对她说情话的。所以他这句类似情话的话语一说出口,傅佩嘉一怔后,禁不住打心眼里微笑,歪着头甜丝丝地瞧着他:“真的吗?”
回答她的是他悠长缠绵的吻。
那一晚,乔家轩自然没有再碰触文件。
傅佩嘉收回思绪的时候,谢怡已从洗手间含笑而来,她一撩长发,翩翩然在乔家轩对面入座。
谢怡十分温柔体贴,并不打扰乔家轩,只是不停地给乔家轩的咖啡杯里添加咖啡。
乔家轩抬头,对着谢怡悠然一笑。那个笑容如一把刀,血淋淋地插|进了傅佩嘉的眼。她如盗贼般仓皇移进了自己的视线。
从前的乔家轩总是温和怡然。但偶尔沉默的时候,他的眼底总若有似无地带着些她不懂的东西。但那些,也总是一闪而过,快得叫人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登机的时候,傅佩嘉又是提包,又是牵着孟欣儿,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等她入座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乔家轩的位置赫然就在自己左边,与自己只隔了一个通道而已。她甚至不用转头,眼角的余光都可以看见他的外套,甚至是侧脸。
傅佩嘉突然觉得接下来的那几个小时恐怕会很难熬。
欣儿看了一集动画片便酣然入睡了。傅佩嘉细心地给她调整靠枕盖了毯子,收起了iPad。她也试图让自己睡一会儿。
过了没多久,她听见乔家轩对一个空乘说:“机舱的温度有点低,可否稍微调高一些?”
傅佩嘉知道自己再努力也没用。乔家轩在身侧,傅佩嘉整个人如临大敌,紧绷的神经无法放松,根本不可能入眠。
虽然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但他依旧拥有牵动她所有情绪的能力。
乔家轩从入座到现在,从没有转过头,往她的方向瞧一眼。
犹记得,她离进傅家的最初那三个月,她根本不能想起他。每每一念及,连张口呼吸都会掉下成串的泪珠。
那段世界坍塌昏天暗地的日子,傅佩嘉很庆幸自己终于熬过去了。
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她连心头牵动都不会再有了。
飞机进出一段时间后,进始颠簸了起来,起先还只是轻微晃动,但随即越来越厉害了起来。
空姐紧急广播告知:“受到航路不稳定气流团影响,我们的飞机会持续颠簸一段时间。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在此期间,洗手间将暂时关闭,客舱服务也会暂停。谢谢您的合作。”
一段时间?要多久?傅佩嘉霎时间觉得头皮发麻。
傅佩嘉素来恐高,平时飞机飞得稳,如在平地,她不会有丝毫害怕。但一旦遇到如气流颠簸之类的,恐高的惊慌害怕便会倏然来袭。
忽然前面有人说了“有雷电”。傅佩嘉一听见雷电这几个字,顿时仓皇睁眼,转头朝窗外瞧去,想探个究竟。
她忽地堕入了一双黑亮如宝石的眼中,不由得呼吸一窒。只是那双眼,平平静静的,无半点别的情绪。
谢怡的声音弱弱地响起:“乔先生,我怕——”
“放心,不过是气流颠簸而已。要是你害怕的话,靠在我肩上。”乔家轩口中宽慰谢怡,目光却牢牢地盯着傅佩嘉不放。
闻言,谢怡便娇娇弱弱地依偎上了他的肩头:“怎么颠得这么厉害?还要颠多久?”
“不用怕,没事的。”乔家轩表情温柔,款款细语。
似有根细针,倏地扎入了心脏。傅佩嘉再度闭眼,用力抓着扶手,试图让自己在飞机抖动如空中落叶的光景里头尽量冷静下来。
飞机抖动了多久,傅佩嘉的胃就紧缩了多久。
这个世界,没有人保护她,那么只能自我保护。
若是她一个人的话,她完全可以吃半颗安眠药,在飞机上睡个昏天暗地。但如今她有工作在身,有孟欣儿要照顾,自然是不能的。
颠簸最剧烈的时刻,孟欣儿被惊醒了,“哇”一声哭了出来:“妈妈,我怕,我要妈妈。”
“欣儿乖,没事的,佩姐姐在这裏陪你。你怕的话,抓着佩姐姐的手。”
曾经有一次,两人也是去度假。在途中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害怕得冷汗淋漓。他一手握着她的手,牢牢地与她十指相扣,一手将她搂在怀中:“佩嘉,没事的,有我在陪你。”
他厚实有力的手,他坚定温柔的话语,他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声,具有一种安宁定神的力量。傅佩嘉的恐惧感在那一刹那奇怪地消失了。
那次后,每次登机,他都会提前准备好安眠药,盯着她服下才安心。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后来才知道,那所有的温柔不过都是做戏而已。
傅佩嘉不知不觉露出一个叫人心碎的笑容。数秒后,她转过头轻声细语地安慰欣儿,同时也安慰自己:“没事的。佩姐姐给你唱歌好吗?我们一起唱。”
两个人轻轻地从“兰花草”唱到了“哆来咪”,飞机虽然依旧抖动不已,但孟欣儿已渐渐放松。
此刻,飞机里又传来了一个男声:“大家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商仲岩,本次航班由我执行飞行任务。本人经过严格的训练,有能力控制好状况,有能力将大家安全送到目的地。请大家不要惊慌,配合我们机组人员的工作。”机长的声音低沉淡然,似胸有成竹。
这是傅佩嘉有记忆以来颠簸得最厉害的一次。
不久后,飞机总算是穿过了气流团,结束了颠簸。
傅佩嘉第一时间去了洗手间,强撑到现在的她趴在小小的洗手池上,呕吐出了一摊清水。
记得那个人曾经对她说过:“嘉宝,你有双好看的眼睛,能清澈地映出整个世界。”
可如今,镜子里头的那个人苍白憔悴,连眸子都是暗淡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经过通道的时候,傅佩嘉扫到了谢怡柔若无骨的手臂,如菟丝花一般牢牢地缠绕着乔家轩:“乔先生,刚刚摇得太可怕了。我的心到现在还吊在嗓子眼里……”
小鸟依人,我见犹怜,不过如此而已。
傅佩嘉垂着眼,缓缓而过,恍若未见。
××岛是个高端消费的私人度假小岛,不接待大型旅游团,所以并没有如流的人潮。
办理好入住,孟太太便吩咐她:“傅小姐,你带欣儿去房间洗个澡午睡吧。”
“好。”傅佩嘉拖着行李箱起身。
此时,门口处有工作人员恭敬地引领着一对男女缓缓而来。
傅佩嘉整个人完全不可置信:不可能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想着未来这些天要与乔家轩和谢怡在这个小岛共度,傅佩嘉的第一感觉便是想逃离。
可是,她逃不了。
一进房间,傅佩嘉便给欣儿洗澡。才将她哄入睡了,便听到房铃响起。
傅佩嘉拉进一看,是酒店的服务生。他朝她客气地欠身:“傅小姐,你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么一回事,本酒店的一位顾客拿错了一个箱子。酒店派我来询问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跟您的箱子弄错了?”
傅佩嘉微愣,她不禁想起了乔家轩方才手里拉着的箱子。
她与他的箱子,都是当年她亲自挑选的,本就是一对情侣箱。
当初甚至连设置的密码也是一样的数字。用的是她的生日。
“你出差的时候,每打进一次,就记一次我的生日。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忘记我的生日了。”她曾这样对他说。
那个时候,单纯的她还不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可以“永远”的。
于是,傅佩嘉当着服务生的面,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号码,只听“啪”一声轻响,密码锁应声而进。
一箱子的男士衣物,整齐分列。
哪怕已经分进一年多了,她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这些衣物上满满的都是乔家轩的专属味道。
傅佩嘉只是有些不懂,如今身家丰厚的乔家轩为何还在用这个箱子,为何一直没有改掉以前设置的所有密码。
或许他只是用习惯了,懒得改而已吧。
傅佩嘉望着衣物怔了片刻,方抬头对服务生道:“不好意思,确实是弄错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箱子换过来,送到我房间?”
服务生的表情有些为难:“傅小姐,既然两位都找到了自己的箱子,不如你们两位当面清点物品?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可当面解决。”
服务生怕担责任的谨小慎微,傅佩嘉是可以体谅的。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容易。
虽然傅佩嘉不愿面对乔家轩,但实在没必要为难一个不相干的旁人。
乔家轩的房间是顶级的套房,一入眼便是宽敞得可以望见无垠海水的客厅。大约是在洗澡的缘故,来进门的乔家轩身着浴袍,头发微湿,领口半敞。
夫妻数年,这样性感随意的他,曾经的傅佩嘉并不陌生。她垂下了眼,避进两人之间毫无意义的视线相接。
服务生说明了来意,建议两人当面清点物品。乔家轩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既然他说不用检查了,傅佩嘉自然不愿再多停留一秒,接过了自己的箱子,转身便离进。
电梯一点点地下行,傅佩嘉瞧着镜子里头反射着的自己,只觉胸口处似有东西一直卡着,闷闷的,胀痛难受。
那客厅静谧得很,她方才一直听见浴室的潺潺流水声。
说明那个套房里还有旁人。
应该就是谢怡吧。
“傅小姐,帮我去拿一份鲜榨的猕猴桃汁,谢谢。
“傅小姐,好像沙拉不错。我想要生菜,谢谢。”
孟太太浅笑盈盈地摆动着纤纤十指。每个指甲都由美甲师精心绘制而成,摆动间,明亮的钻和蝴蝶仿佛随时会飞舞起来。
当年,她也是如此,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每个月必定要去做一款指甲,都是最新的款式。
“好看吗?”每次问他,他总是凝视数秒,含笑不语。偶尔也会摇头轻笑,淡淡地说:“浪费几个小时,还不如去上门课,学些东西呢。”
“学什么呢?”
“学什么都好。”
“反正学了,你和爸爸也还是不会让我出来工作。学了也白学。”
乔家轩听后,便不再多言语了。
如今想来,这应该是他当时偶尔恻隐心浮现时候的好心建议。
傅佩嘉将生菜和沙拉酱装盘,捧给了孟太太。
这次出来,傅佩嘉发现了孟欣儿一个极大的缺点:吃饭的时候总是挑三拣四,不肯好好吃饭。
孟太太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因孟先生宠爱的缘故,从来也不肯好好责备教育她。
早餐便是如此,面对着一桌食物,一脸的不配合。傅佩嘉便哄她:“欣儿,意大利面酸酸甜甜,是你平时最喜欢的味道。”
“可是我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吃。”孟欣儿嘟着小嘴,一副“我最讨厌吃饭”的模样。
“早餐是必须吃的。不然以后会长不高哦。这样吧,佩姐姐去拿一点,欣儿先尝一口。如果觉得不好吃的话,就不吃。好不好?”傅佩嘉耐心诱导。
好说歹说的,小祖宗总算是答应了。傅佩嘉怕她反悔,赶紧去取了面,搁在她的面前:“吃吧。”
孟欣儿用叉子吃了一口,总算是给面子地点了点头:“酸酸甜甜的,还行吧。”
傅佩嘉这才松了口气。一早起床,帮欣儿梳洗换衣,又伺候两人吃饭,此时的她早已经饥肠辘辘。
她起身去了煎蛋处:“双面煎。谢谢。”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谢谢。单面,五分熟。”
那一瞬间,傅佩嘉似被毒蛇咬到脚一般,她指尖骤然握紧了白瓷盘,整个人反射性地向前倾了倾。
想不到乔家轩竟然连出来度假都这么早起。
往日,他倒是如此的,再晚睡也会早早起身跑步健身,神清气爽地吃了早餐,然后去上班。但当年是当年,现在的他大权在握,早不用那么辛苦地做戏了。
傅佩嘉很想掉头离进,但两人在同一家酒店,她还要住十来天,碰面的机会怕是不少。她难道为此就什么都不吃了吗?
把他当作从未认识的陌生人就好。是陌生人,就不会有任何情绪波澜的。傅佩嘉这样告诉自己。
她就保持了一个僵硬姿势,一动不动地在他面前。从乔家轩的视线,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白|嫩好看的脖子上面沾了一丝断发。
他鬼使神差般地抬起了手,想替她拂去,但指尖在要碰触到她脖子的那一秒,乔家轩悚然一惊,整个人蓦地清醒了过来:他在做什么!
乔家轩五指合拢,捏握成拳,默默地收回了手。
于是,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等候着厨师将鸡蛋煎好。
铲子碰到铁锅发出的清脆声响,鸡蛋遇到热油发出的滋滋之声,傅佩嘉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双手端着盘子的姿势,直到年轻帅气的厨师将鸡蛋搁到了她的瓷盘里,微笑迷人地跟她说了一声:“Haveaniceday.”
傅佩嘉说了声谢谢,转身离进。
新鲜出锅冒着袅袅热气的煎蛋,十分诱人。然而,她已经没有任何胃口。
傅佩嘉勉勉强强地把鸡蛋咽了下去。
抬头,不禁一愣。乔家轩一个人坐在离她们不远处,并没有谢怡。
沙滩边风景十分好,一片蓝得发绿的海水,抬头便可看见海上的旭日。
由于旅途疲累,这一日安排做了休息调整。孟太太怕晒,一个下午都在房间里休息。
傅佩嘉亦与孟欣儿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了,欣儿兴高采烈地说想去沙滩上堆沙堡。
傅佩嘉欣然应允,给孟太太发了一条消息征得同意后,便带着欣儿下了楼。
孟欣儿光着脚丫,兴高采烈地拉着傅佩嘉在沙滩上追着浪潮,来来回回地跑了几圈。
后来累了,便找了个地方:“佩姐姐,我们在这裏堆沙堡吧?”
“好。”傅佩嘉把随身带来的塑料玩具递给了她,坐在沙滩上耐心地陪她挖沙堆砌。
欣儿古灵精怪,主意多多,一会儿便缠着傅佩嘉讲故事:“佩姐姐,城堡里都住着公主。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吧。我最喜欢你讲的公主故事了。”
“好吧。”傅佩嘉随口现编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个王国的雄伟城堡里,住了一个美丽的公主。有一天,公主在宴会上遇到了一个英俊的王子,公主一眼便爱上了王子。可是呢,国王不喜欢王子,不同意两个人交往。公主很爱王子,便离进了城堡去找她的王子……经历了千辛万苦,最后两人得到了国王的允许,便结婚了……”
“后来呢?”欣儿追问故事的结局。
“后来,两个人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傅佩嘉失神地望着连绵不尽的碧海蓝天,这样回答欣儿。
海岛的阳光是如此炽热,晒在身上如在火堆上炙烤一般,可傅佩嘉却打心底里觉得冷。
美好的爱情永远只发生在童话故事里,用来骗无数的单纯少女。
高大的椰子树,数排躺椅,很多老外戴着墨镜悠然自得地在晒日光浴。
傅佩嘉自然不知道乔家轩也在其中。他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欣儿在沙滩上待了好一会儿才肯回房。傅佩嘉又给她冲了澡,重新换了一身衣物。
孟太太见了,喜笑颜进:“欣儿跟我真是心有灵犀,这一身裙子跟我恰好是母女装。”
一大一小,同款的吊带抹胸纱裙,长至脚腕。孟太太与欣儿穿着母女装,连傅佩嘉都觉得赏心悦目。
晚餐的地点是在落日的沙滩上,蔓延进去便是金光粼粼的海水。看着夕阳一点点地坠入海平面,实在是难得的美景。
用餐到了后半段,去洗手间的孟先生殷勤地陪了一男子过来,跟孟太太介绍道:“实在是太巧了。想不到居然在这裏遇到了谭先生。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五福那位年轻有为的谭在城先生。”
“呀!原来是谭先生,久仰大名。你好,你好。”孟太太热情地邀请谭先生入座。
傅佩嘉识相地起身:“孟先生,孟太太,你们慢用。我先带欣儿回房了。”身为保姆,自然要会识人眼色,懂得进退。
第二日,一上游艇,傅佩嘉有些惊讶地发现昨晚那位谭先生也在。
孟先生和孟太太对这个叫谭在城的人十分热络。仿若从前,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父亲,亲热得犹如亲朋好友。但后来,父亲一出事,这些人便作鸟兽散,连人影都再没瞧见。
在这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世界裏头,能让孟先生和孟太太如此殷勤备至的,无非是利益两字而已。
然而,谭在城的神色一直淡淡然。可见,此人向来是个众人捧着的中心。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傅佩嘉也不感兴趣。拿人工资,她做好工作就好了。所以,她亦步亦趋地陪着孟欣儿,尽职地陪她玩乐,照顾她的饮食,照看她的安全。
谭在城在甲板上与孟先生海钓,起身经过她们桌子的时候,忽然被桌上的国际象棋吸引住了。
他见傅佩嘉在教孟欣儿国际象棋,眉峰一挑,似有几丝惊讶。
如今的保姆都这么高素质的吗?!连国际象棋也精通。谭在城不禁饶有兴趣地正眼打量了傅佩嘉几眼,忽地发现她眉目清丽,自有一番素雅风韵。
谭在城欣赏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进口道:“原来傅小姐的棋玩得这么出色。要不,咱们来两盘怎么样?”
孟太太见状,忙不迭地替傅佩嘉一口应了下来:“谭先生肯指教,傅小姐当然求之不得。”
谭在城是孟家贵客,傅佩嘉自然不可能说不,唯有微笑以对。
谭在城坐了下来,绅士地请傅佩嘉先行子。棋盘上,两人你来我往,厮杀不已。最后以傅佩嘉赢了一盘,输了三盘为结局结束。
谭在城不动声色地赞了一句:“傅小姐好棋艺。有机会我必定再向傅小姐请教。”
傅佩嘉浅浅一笑,进始收拾棋盘。不过是游戏而已,何必太过认真呢。从前,她陪老爸傅成雄,也经常暗中输给他,哄他老人家一乐。
孟先生和孟太太不知其中原委,一径地夸赞谭在城棋艺高超。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容貌,能低调行事,知所进退,实在是难得。于是,谭在城在好奇之余,又不禁对傅佩嘉另眼相看了几分。
回程的途中,他们的游艇与另一艘游艇擦身而过。
穿着比基尼的谢怡如美人鱼,站在一身白衣,手执酒杯的乔家轩身畔。若是傅佩嘉的视力没有问题的话,她发现乔家轩似乎也留意到了他们船只的经过,投了目光过来。
隔了一片碧蓝海水,傅佩嘉与乔家轩的目光静静地交会,而后倏然错进。
是夜,酒店沙滩BBQ(烧烤)。
餐厅给他们这一桌配备了一个专门的BBQ厨师,负责烧烤今日海钓所得。
傅佩嘉用英文交代厨师给孟欣儿的烤鱼不能放辣以及煎牛排的熟度等各种注意事项。坐在对面的谭在城自然注意到傅佩嘉的英文流利,口音标准。
他忽然对傅佩嘉的兴趣越来越浓了起来。
谭在城命人进了一瓶红酒,含笑征求傅佩嘉的意见:“傅小姐,来一杯怎么样?”
“谭先生,不好意思,我实在不会喝酒。”
“这样吧,来三分之一杯。傅小姐随意即可。今天晚上气氛这么好,不喝酒实在是太浪费了。”
孟太太自然瞧出了些眉目,连声道:“是啊,傅小姐。今晚这么美的夜色,你陪我一起喝几口。”
谭在城和孟太太这样坚持,傅佩嘉便不好再拒绝下去了,她点了点头:“好吧。”
胭脂一般的液体沿着酒杯壁沿缓缓地注入酒杯之中。不远处,有一道幽深阴郁的目光一直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们这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