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打人不打脸,可李学武就是奔着帕孜勒的脸去的。
“记住了,你妹妹被他们抢了,你是来找妹妹的,刚好跟我们遇见,听明白了吗?”
李学武咬牙切齿地抓着帕孜勒的脖领子叮嘱了这么一句。
帕孜勒的反应更加的灼伤人心。
“排长!呜呜呜,唔唔唔~”
无力回答李学武的问题,帕孜勒只是趴在地上大声痛哭。
他太无助了,这哭声撕心裂肺实在叫人不忍心听。
帕孜勒的妹妹见李学武这么说了也跪在了哥哥身边扶着哥哥哭。
吃过什么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李学武只需要知道他们有没有触碰自己的底线。
他只负责审判人心,法律要凌驾于人心审判之上。
李学武转身对着远处的赵雅军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赵雅军一直在警戒着周边的环境,也在监视场地中间这些人的动作。
他知道二哥不信任这些牧民,更不会信任那个跪着的人。
巴吐尔忌惮李学武的一个原因就是远处的那挺轻机枪,他可是亲眼看着一个人是如何被那种利器撕的粉碎的。
帕孜勒哭了一阵,由着妹妹扶着站了起来,顶着脸上的大巴掌印,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学武。
在部队的时候李学武就是他的排长,在南边的战场上李学武更是兄弟们的兄长。
所以这会儿见着李学武就跟见着自己亲人一样,完全没有了刚才一人敢压制全场的牛哔劲儿了。
李学武从兜里掏出一叠手纸扔在了帕孜勒的脸上,嫌弃地瞥了一眼,随后看向了扶着他的女人。
“这是你妹妹?”
李学武现在才仔细打量这个妹妹,不由得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帕孜勒十九岁,他妹妹不会超过十九,可这个“妹妹”怎么看着有三十九的样子呢?
“是,是我妹妹迪丽雅”
见李学武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就是牧羊女的意思”。
“我特么是问伱这个嘛!”
李学武抓着帕孜勒脖领子往外走了走,皱着眉头却轻声问道:“你特么跟我说实话,这是你妹妹?”
“是,这是我妹妹!”
帕孜勒言之凿凿地说道:“排长,我知道我错了啊!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不对的,遇见你我就知道我解脱了”。
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
“排长,我一直苟且偷生就是为了我这个妹妹,现在我把妹妹托付给您我就放心了,您抓我回去审判吧!”
“你等会!!!”
李学武一推帕孜勒,横着脑袋说道:“你给我滚犊子,我拿你当兄弟,你特么拿我当妹夫?”
帕孜勒可怜巴巴地说道:“我是真心的,一是报答你在南边对我的照顾,也报答你对我现在的解救”。
李学武伸出胳膊撑住了要追过来的帕孜勒,很是认真地问道:“你特么确定这叫真心的?你特么确定这是报答我?”
帕孜勒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随后对着李学武说道:“牧民,戈壁滩难免的风餐露宿,草原上的风也大……”。
“你不用解释了!”
李学武抓住了帕孜勒的脖领子认真地说道:“算我特么谢谢你的好意了,但你得理解我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的拒绝”
现在的李学武无比的欣慰顾宁之于自己的身份,要是没有顾宁,自己可还真的不好躲过这一劫……姐……妹妹。
帕孜勒也傻眼了,他想的是,自己排长跟自己脚前脚后儿回来的,咋可能这么快结婚的。
他是真心想要报答李学武的,李学武也是真心觉得他是在报复自己的。
李学武伸手一扒愣他的脑袋愧疚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我要是早知道你回来了,我早都去你家看你了,也不能出了这么多事儿”。
帕孜勒倒是心里明白,苦着脸说道:“你早知道我回来也没用”。
说着话看了看茫茫白雪的大草原,眼泪都下来了。
“甭说是你了,我也是找了两个月才找到家的……”
自从六二年那件事以后,这地方就空了,随便跑,随便蹽,蹽一天看见人算你厉害。
“再说当初您负伤,又走的那么急,我们……”
李学武拍了拍帕孜勒的肩膀,搂着他往回走。
看着巴吐尔他们正在装车,便要带他上车,跟着自己一起回去。
可走到半道儿帕孜勒却是被巴吐尔拦着了。
“既然你是李干部的朋友,那去找找你的东西”
帕孜勒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珍贵物资,摇了摇头道:“这里没有我们的东西,我们……”
他刚想解释,巴吐尔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的不行,必须有你的!”
帕孜勒茫然地看着同胞,很是认真地说道:“真没有!”
“真得有!”
李学武看着倔强地摇头的巴吐尔无奈地笑道:“巴吐尔,他就不必了吧?”
巴吐尔舔了舔嘴唇,弯腰从地上捡起两块儿金子塞进了帕孜勒和他妹妹牧羊……迪丽雅的手里。
帕孜勒和迪丽雅茫然地看着手里的金子不知所措,李学武也是无奈地摇头苦笑。
只听弯腰给这些珍贵东西打包的巴吐尔嘀咕道:“磨磨唧唧”。
李学武他们确实磨磨唧唧,哈吾勒带着子侄却是手脚麻利,将现场打扫的干干净净。
就连现场那些尸体上的首饰都被他们收拾下来了,李学武只当看不见。
巴吐尔他们本来是不要那些被赵雅军打碎的皮张和物资的,但李学武非要带上。
刚开始巴吐尔几人都不解,可李学武问了:“这些东西你们要吗?”
巴吐尔看了看李学武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拿这些东西”。
他指的是那袋子钱和那些珍贵的小东西,像是皮张和枪械啥的,他们不要的。
今年几百万头牲畜冻死,最不缺的就是皮张了。
“那我就要这些皮张、马匹、尸体”
粮食和炊具都被巴吐尔他们弄上挂车了,李学武要马匹他们理解。
这些马他们不能要,因为牧场现在每天都在饿死牲口,这马搁啥养?
要皮张也能理解,毕竟是内地来的,带回去也是一笔财富。
可这尸体……尤其是那些破碎的尸体,这是要干啥?
李学武笑着说道:“那些黄白之物你看着是宝贝,可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尸体才是宝贝”。
见着李学武的笑容,巴吐尔瞬间就明白了,想到李学武他们的身份,知道这是要战功呢。
要不怎么说汉人能治理天下呢,就这个心眼子啊……
除了被炸毁的汽车,所有能用的东西都被装上了剩下的那台车的车斗。
而七具尸体则被巴吐尔他们用皮张包裹了起来,还真应了那句马革裹尸了。
“你会开车?”
李学武帮着他们收拾完,看着站在驾驶室门口相面的迪雅尔问了一句。
迪雅尔食指和大拇指撑着下巴点点头,道:“没问题,我看看就估计能开,我在城里见过别人开拖拉机”。
“嘶!~”
李学武一阵牙疼,这特么真是硬核角色啊。
见过别人开拖拉机的就敢开卡车,这自己还开过吉普车呢,是不是就能开飞机了?
“雅军!”
李学武走回到车后面,对着被篷布遮盖的车厢喊了一嗓子。
赵雅军随后扒开篷布露出脑袋看着李学武应道:“处长”。
李学武将赵雅军的枪接了,挥手示意他下来。
“你去前面开车”
赵雅军眨眨眼,说道:“那个……他不是说会开嘛!”
“我特么……我特么害怕!”
看见车里的几个牧民看过来,李学武没好意思说前面那个二愣子。
可自己打马匪都特么没受伤,要是因为这货产生伤亡那就真特么大冤种了。
李学武示意赵雅军赶紧下来,这大雪天,谁知道那二把刀能把车开哪儿去,还是自己人把握点儿。
要不是想跟帕孜勒聊聊,他就自己开了。
赵雅军跳下车,在迪雅尔的注视下打开了车门上了车。
“啊!车门子是这么开的啊!”
“草!”
李学武正要往后车厢爬的时候听见这话差点没踩秃噜掉下去。
几匹马被拴在了车后面,这种天气大家都一致决定坐车回去。
所以这会儿后车厢里挤了好些人。
好在这爷儿几个把那些被赵雅军的机枪打出窟窿眼的皮张铺在了下面,好皮张堆在了周围,这才使得车厢里并不是那么的寒冷。
回去的路程就平稳的多了,半路上还遇见了徒步来接应的魏同。
这回去的路上车厢里的人更多了。
路上帕孜勒给李学武讲这个团伙的构成,讲那些人做的坏事,讲他们的活动范围。
还跟李学武讲了他们的销赃方向——艾尔肯集市。
“艾尔肯集市?你们都是去艾尔肯集市销赃的?”
帕孜勒正讲着,哈迪尔却是来了兴趣,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你认识阿扎伊大篷车的老板了?”
“哈迪尔!”
哈吾勒瞪了一眼儿子,示意儿子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帕孜勒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就是个开车的,怎么可能认识艾尔肯集市最知名的商人”。
“哦!~”
哈迪尔的声音明显低落了下去。
李学武看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这个艾尔肯集市是什么?这个阿扎伊大篷车又是什么玩意儿?”
听见李学武这么问,哈迪尔和两个弟弟都偷笑了起来。
巴吐尔和弟弟哈吾勒则是看着各自的儿子无奈地笑了笑。
帕孜勒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给李学武解释了艾尔肯集市,但没有解释阿扎伊大篷车。
听帕孜勒的解释,李学武这才明白,这艾尔肯就是自由的意思,艾尔肯集市就是自由的集市。
也就是闻三儿以前混生活的那个鸽子市一个意思。
只不过这边天高皇帝远,组织集市的这些人又都有些能力。
再加上他们是流动的,并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所以并没有人去处理。
他们的组织者很低调,也很有安全意识。
在集市上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矩,并且保护所有在集市上消费和卖货的人。
这才在周边地区打开了市场,也赢得了信誉。
这个时候周边的土地上真可谓是荒无人烟,要说藏着一只商队,谁都不敢保证能抓住他们。
与其劳师动众,还不如让他们给周边的人民提供需要。
人民需要的,自然会有人提供服务。
这里是边疆,很多问题要比内地宽松的多的多。
这个艾尔肯集市帕孜勒算是给李学武讲明白了,可那个阿扎伊大篷车帕孜勒说啥都不给解释了。
李学武也看出些不对了,魏同几个坏小子更是嘀嘀咕咕地坏笑了起来。
直到卡车开到了火车边上,一窝人下了车。
而卡车后面拉着的拖挂上那一堆尸体给站在门口的李怀德和姬卫东吓了一跳。
看见李学武跳下车,李怀德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现在人多,他也没好说李学武,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李学武,随后进了车厢。
李学武在姬卫东的提示下知道了李怀德的意思,笑了笑没太在意。
等重新安排了岗哨,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将安排这些人驻留的工作交给了姬卫东。
而他自己则是换上了一副毅然决然,不辱使命的神情上了火车。
“满经理,到站了!”
“嗯~呵~”
闻三儿停止了呼噜声,掀开蒙着的衣服往外面看了看,闭目磕眼地问道:“到钢城了?”
“可不嘛,都进站了,赶紧起吧~”
昨晚挨了收拾,大春可不敢再招惹这位满大爷,这会儿说话的语气都委婉着呢。
“嗯”
闻三儿从座椅上坐了起来,伸了伸腰,嘀咕道:“哎~没睡好腰都难受”。
大春儿咧咧嘴,看了一眼靠站在门边的大强子。
只见这会儿大强子撇着嘴也是一副操蛋的表情。
两人现在心里不停地骂着满大爷,这孙子昨晚霸着座位睡了一宿,现在还特么说没睡好。
闻三儿坐起来喝了口水,随后穿了衣服,客气地跟周围的乘客打了声招呼,这才拎着包往门口走去。
他也是掐着点儿了,刚走到门口车也停了。
等带着卧龙和凤雏出了站台,闻三儿便拿出介绍信直奔站前招待所。
大春儿和大强子都是第一次来钢城,眼睛萨嘛着,跟着满大爷进了屋。
闻三儿心疼地要了一间带电话的单人间,一间普通的双人间,好在都是一个楼层。
拿着钥匙和暖瓶上了二楼以后,闻三儿先让两人去安顿,自己进了房间。
放下暖瓶闻三儿第一个电话便打给了关山路,第二个电话打给了京城四合院的后院。
这边娄姐已经在沙发边上等着了,按照既定的计划,这个时候应该联系了。
“喂?”
“您好,是闻同志吗?我到地方了”
“不好意思,你要错地址了”
娄姐听见对方找闻同志,便随后回了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的脸上则是挂着笑容,对着穿戴整齐下楼的周亚梅笑道:“你真好看”。
“咱们没必要互相夸赞吧?”
经过一夜的斟酌,周亚梅也恢复了镇定的神情。
这会儿见吴凤贤准备好了,便淡漠地说道:“走吧,跟我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咱们就出发”。
“好”
娄姐拿了沙发上放着的包站起身就往出走。
两人领着孩子刚出了门,就见一台吉普车开了过来缓缓地停在了院儿门口。
周亚梅已经看出这台车是谁开来的了,不由得转头看向了吴凤贤。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鱼都要上钩了,抻住了”
娄姐回了一句边拉着付之栋的手往出走。
于敏见两人出来笑着跳下了车,开口招呼道:“周姐,今早从这儿路过,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了,我们没什么……”
周亚梅努力保持着微笑,按照既定的剧本拒绝了于敏的好意。
而这会儿娄姐却是拉住了付之栋的小手儿,吊着眼睛看了看于敏问道:“车是你的吗?”
瞧这话问的,到底是能问出“何不食肉糜”的肉食者,这个时候哪个个人敢有车啊。
也就全国的心脏,能有这种特殊情况吧。
“呵呵,不是”
于敏干笑了一声,见这位吴凤贤翻了个白眼就要绕过自己便赶紧解释道:“不过我在单位还有点儿面子,这车我倒是随便用”。
已经走了几步的吴凤贤半转回身看着于敏问道:“你是来当司机的?”
“凤贤!”
这会儿出来锁好了门的周亚梅喝止道:“于主任还有工作要忙,不要没礼貌!”
吴凤贤这会儿却是傲娇的脾气,一翻白眼就要转回身继续走。
于敏咬咬牙,他这会儿真烦周亚梅,每次要接近这个小娘儿们的时候都被她拦着。
“哎,凤贤同志!”
于敏招呼了一声小跑几步拦在了吴凤贤的身前,道:“我跟周姐和付哥都是实在关系,用车嘛,还用得着客气?”
“我跟你说明白啊!”
这会儿吴凤贤突然手指着于敏强硬地说道:“在外面不许提我哥,也不许提他的事儿!”
“凤贤!”
周亚梅还要再说,于敏这边却是很是抱歉地回道:“瞧我,一时真没注意这方面”。
这不是想听什么来什么嘛!
于敏正想了解付家现在的情况呢,虽然这小娘们拒绝了,可也给自己留出话头儿来了不是。
“没事儿,周姐,你们去哪儿,我开车送你们,今天我也是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