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报仇这个问题确实值得商榷。如果这场报复是以受害者与害人者同归于尽来完成的,姜似认为是失败的,特别是当这场报复由她主导时,更不能危及其他受害者的安危。这是底线。报仇是为了让她今生活得更痛快,而不是为了报仇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五月十九日,将要接任顺天府尹的青天大老爷甄大人会在京郊外三十里处的驿站歇脚,您若能见到甄大人,向他禀明女儿的遭遇,他会为您做主的。”顺天府尹比一般知府高出两三个品级,听起来显赫,实则十分烫手,多任顺天府尹坐不了几年,甚至还有只干两三个月就干不下去的。顺天府尹来来去去如流水,到了景明十八年夏,按察使甄世成进京调任顺天府尹,才算把这个位置坐稳。甄世成在地方时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爷,离开时当地有万民伞相赠,这个人在大周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为民做主。郁七曾对她感叹过,甄世成是真正值得敬佩之人。这样的人可能无力为一朝兴衰力挽狂澜,却是老百姓的主心骨。姜似之所以把甄大人进京日期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天发生了一件大事。甄大人暂时歇脚的驿站中有人暴毙而亡,那人是新晋宠妃杨妃的兄长。景明帝对朝中上下虽然尽在掌握,却有个毛病:耳根子软,禁不起后宫宠妃的软磨硬泡。注意,这里有个关键,施展软磨硬泡这门技术活的要是“宠妃”,重点在“宠”字上。也就是说,要是皇上不待见的妃子如此做,那就送她两个字:呵呵。杨妃这么一闹,那位“杨国舅”的死就成了京城上下瞩目之事。甄大人进京第一个案子就是“杨国舅”暴毙案,案子水落石出后他便顺利打开了局面,坐稳了顺天府尹一职。不过在案子未破之前,甄大人很是焦头烂额。“杨国舅”暴毙时他们同在驿站中,杨妃为此难免迁怒甄大人,也因此给破案带来不少阻力,最开始时甄大人甚至在有心人的诋毁下惹上嫌疑。“娘要记住,那一日若想见到甄大人,您要赶在甄大人到达驿站之前在路上等着,不然等甄大人进了驿站,有差爷守着,您就无法见到人了……”少女声音幽幽,细细讲述该如何做。秀娘子如果能提前把甄大人拦下来,就使甄大人避开了“杨国舅”暴毙之时,从而让他免去不小麻烦。“娘记下了么?”秀娘子连连点头:“娘记着了。”姜似还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娘一定不要冲动行事,不然若连您也折了去,就再无人能替女儿伸冤了。”“娘明白,妞妞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一阵风吹进堂屋,把半截破布帘子吹得来回晃动,屋内的光线更暗了些。少女轻轻往后退了一步。秀娘子大惊:“妞妞——”“娘,女儿该去了,您好好睡一觉吧,千万记得保重自己……”“妞妞,妞妞你还会回来吗?”秀娘子急得几乎哭出声,却死死咬着唇连眼睛都不敢眨动,唯恐一眨眼女儿就消失了。可是难以抵挡的困倦袭来,渐渐使她的眼皮重达千斤,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姜似手疾眼快扶住了睡过去的秀娘子。“阿蛮,扶她进去。”阿蛮还在呆若木鸡中。“阿蛮。”姜似无奈,加重了语气。“在!”阿蛮这才如梦初醒,晕晕乎乎走过来,一只手把秀娘子夹在腋下。安顿好了秀娘子,姜似把从地上捡起来的铜簪放在了她枕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妇人,姜似低不可闻叹口气,走到了西屋。西屋的炕上还躺着半夜企图凌辱秀娘子的男人。“姑娘,这个人该怎么办?”阿蛮压低了声音问。“那把菜刀呢?”阿蛮返回东屋把菜刀拿过来。姜似拿着菜刀在男人下身处比划了一下,冷冷道:“剁掉吧。”“啥?”阿蛮双手托着下巴,声音都走调了。今天受到的冲击有点大,苍天可见,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鬟而已!躲在暗处随时做好营救心上人准备的郁谨同学下意识伸手往下边一探,只觉裆处凉风飕飕。他一定听错了。“还不动手?”“姑,姑娘,您说剁掉什么?”少女神色平静,用“今天吃什么”这般波澜不惊的语气道:“自然是他祸害女人的玩意儿。”郁谨:“……”他根本听不懂阿似在说什么。“姑娘,还是婢子来吧。”眼见自家姑娘准备动手,阿蛮手指发颤把菜刀接了过来。看着熟睡中显得天真无知的男人,阿蛮居然生出几分羡慕来,心一横把菜刀举起。郁谨不由屏住了呼吸。“等等。”阿蛮大大松了口气。“在这里处理会留下血迹,先把人带走吧。”阿蛮忙把菜刀收好,提起了男人。姜似里里外外检查一番,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离开了秀娘子的家。整个村子依然笼罩在黑暗中,遥遥可见金水河畔点点灯火。姜似一言不发往前走,阿蛮扛着死猪般的男人亦步亦趋跟着。不知走了多久,姜似终于停下来。她停在一处宅子前,借着微弱星光可以看出这一户的院墙比其他人家都高,青瓦白墙一看就是建起没两年。姜似指指这家门口,示意阿蛮把人放下。“把他裤子脱了。”阿蛮眨眨眼,见姜似确实不是说笑,眼一闭把男人裤子拽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跟在主仆二人后边的郁谨抬头望天,轻轻吁了口气。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克服了出手阻止的冲动。那傻丫头知不知道,随便看别的男人的屁股是要长针眼的呀!“菜刀给我。”阿蛮都要哭了:“姑娘,还是婢子来吧,别脏了您的手。”“给他屁股上来一刀,别弄死就好。”毕竟没有经验,剁掉那玩意闹出人命又是一桩麻烦呢。姜四姑娘不无遗憾地想。“走吧。”冷眼看着阿蛮忙乎完了,姜似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主仆二人渐渐把王家庄抛在身后,姜似却突然停了下来。“你要跟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