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张笑意温柔的俊美面庞,贤妃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郁谨声音越发温和,眼底却彻底结了冰,一字一顿道:“我说,娘娘真会自作多情,居然以为我们之间还有母子之情?”“你,你再说一遍!”贤妃伸手指着郁谨,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话。不怪贤妃震惊。母子情薄,这其实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郁谨会挑明了说。大周以孝治天下,哪怕她有千般错,单单她是老七生母这一点就足够压倒一切。更何况她其实没有什么说得出来的过错,当初把老七抱出宫去也不是她的意思。一个因为妨克皇上被抱出宫的皇子,她如果时常偷着联络关照才是对皇上的不敬,老七若是拿这个说事没有人会替他说话。在贤妃看来,郁谨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才会说出这么疯癫的话来。轻笑声响起,有种泉水潺潺的动听。“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贤妃娘娘与我之间并无母子之情,如果说先前我还感念体内留着一半你的血,多少想给你留几分脸面,这点情分在你对内子出手时也一丝不剩了。”贤妃花容失色:“什么出手,你不要信口开河!”郁谨嘴角挂着嘲弄:“我还没说什么,娘娘这么气急败坏干什么?”而贤妃此时内心已是翻江倒海。老七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姜氏去白云寺上香遇险是她谋划的?不对,姜氏对此尚且一无所知,老七又是如何知道的?可旋即贤妃一怔,寒意从心底冒出来:姜氏或许猜到了呢?如果姜氏猜到了,等老七回来嚼舌,那就不奇怪了。想一想很有可能猜到真相却不动声色的姜似,贤妃突然心里发毛,有种重新认识了对方的感觉。是她大意了,姜氏与李氏同去上香,结果算计人的险些没了性命,被算计的却安然无恙,对方岂能是个简单的人。姜氏那个贱人对她有怀疑是肯定的。“老七,你就是这么为人子的,听女人挑拨几句就连自己生母都不认了?”郁谨嗤笑一声:“娘娘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敢做不敢当,一把年纪脸不热么?”贤妃的脸陡然变得铁青,指着郁谨骂:“你这个孽子——”郁谨轻飘飘拨开贤妃的手指:“你当我是被人算计了还忍气吞声的孬种么?还是觉得你生了我,就能觍着脸为所欲为?我这人惯不会假模假样,所以今日就把话给你挑明了吧,以后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鹰,在我面前敢这么干的那些大尾巴鹰,身上的毛都被我拔光了。”说到这里,郁谨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坐在美人榻上的贤妃,轻声道:“而你,也不会是那个例外。”十二岁之前,郁谨基本处于野生野长的状态。教导先生自然有,可妨克皇上的孩子无人愿意亲近,成年人想要不动声色冷淡疏远一个孩童是件十分简单的事,甚至让人挑不出错来。十二岁之后的那几年郁谨则是在战场上度过,也是这几年使他迅速强大起来,学会了保护自己。童年与少年的经历造就了郁谨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性情。对贤妃说的这番话在世人听起来叛经离道,于他来说绝对出自真心。话说完了,郁谨也痛快了,笑眯眯冲贤妃一抱拳,声音微扬:“娘娘既然身体不舒坦,可要仔细调养,免得让关心您的人担心呢。”眼看着郁谨微笑着转身要走,贤妃只觉热血直往头上涌,声音不自觉大起来:“畜生,你给我站住——”一句话没说完,人一个摇晃就往下栽去。外面听到动静的宫人忙冲进来,而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郁谨。当心腹嬷嬷冲进来后,就见郁谨一手扶着贤妃,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惶然:“娘娘,您怎么了?”“你,你——”贤妃不料郁谨变得这么快,还如此自然,气得浑身打哆嗦说不出话。心腹嬷嬷上前接过郁谨的活计:“王爷,让奴婢来吧。”郁谨见贤妃已经气成了这样,当然就不急着走了,站在一边面带关切劝道:“我知道娘娘恼我,不过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贤妃见郁谨不但不走还挑衅,气得白眼直翻。心腹嬷嬷骇得半死,急声吩咐宫婢:“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啊!”心腹嬷嬷的话令贤妃一下子找回了声音,断断续续道:“请……请皇上来……”“娘娘——”心腹嬷嬷有些犹豫,开口想劝。早上才请过皇上,现在又请,是不是请得太频繁了些?“去!”贤妃浑身颤抖着,脸色难看至极,有种随时要死过去的感觉。心腹嬷嬷不敢再耽误,忙打发人去禀报景明帝。贤妃胸腔内怒火高涨,堵得她气顺不过来,只能拿眼死死瞪着郁谨表达愤怒。这个孽子,等皇上来了,她定要告他一个忤逆不孝!郁谨脸上一直挂着担忧的神色,眼底却平静如水。向父皇告状?呵呵,他等着。玉泉宫的人匆匆赶往养心殿,而这时锦鳞卫指挥使韩然才进宫不久,正在里边议事。门被敲响,打断了里面谈话的君臣。“什么事?”景明帝不悦扫向潘海。潘海都有些佩服玉泉宫的勇气,道:“回禀皇上,玉泉宫来人请您过去,说贤妃娘娘不大好——”“不大好?”景明帝一愣,“早上朕过去瞧着尚可,怎么又不大好了?”“说是已经请太医了,但贤妃娘娘瞧起来状况十分不佳,这才不敢耽误前来禀报。”“头疼又犯了?”景明帝才与韩然谈了没多久,不大愿意这个时候被打断,遂让潘海把玉泉宫的人叫进来问话。来报信的是个内侍。“你们娘娘怎么了?”内侍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娘娘……娘娘好像被燕王气到了……”景明帝怔了怔,这才想起此时郁谨应该在玉泉宫。老七把贤妃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