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原本填埋的枯枝废土被翻起,两个黑黝黝的眼洞直直对着鲁王。鲁王眼神发直,脑海中一片空白。那是什么玩意儿?二牛见鲁王探着脑袋一动不动,汪了一声。它发现了奇怪的东西,这人怎么毫无反应?这声狗吠登时把鲁王惊醒了,他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大惊之下,鲁王身子一晃跌了进去,幸亏反应还算快,单手抓住了井沿。“二牛,快帮忙!”情急之下,鲁王不管二牛听不听得懂,脱口求助。二牛忙凑过来,嗷呜咬在了鲁王扒着井沿的那只手腕上。本来没有二牛这一嘴,鲁王凭借一把力气很快就能爬上来,现在结局就很明显了:大个子利落掉了下去。一声惊天惨叫传来:“救命啊——”赶过来的郁谨身形一顿,喊道:“五哥,你在井里?”听到惨叫随后跑过来的秦王等人吃了一惊:“五弟五哥掉井里了?”只有湘王哆嗦着嘴唇发不出声音来,脸色已是惨白如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惨烈的喊声从井底传来:“上头没有活人吗?你们快把我弄上去啊!”真是兄弟情如纸,这几个混账明明都过来了,一个个只会吆喝。听着鲁王的喊声,湘王如梦初醒,对跟过来的下人吼道:“快把鲁王拉上来!”他记得当初交代手下把井填了,说不定老五只是掉了下去,没有发现崔明月的尸体——湘王抱着一丝希望想着。很快几名下人协力把鲁王拽了上来。“咳咳咳!”坐在地上的鲁王剧烈咳嗽着,脸色比湘王好不到哪里去。秦王上前一步,面露关切:“五弟,你没事吧?”蜀王站在一旁暗暗摇头。难怪老五被五嫂欺压得抬不起头来,追二牛能把自己追进井里去,还爬不上来,这也太废了。被蜀王鄙夷的鲁王想离那口井远一点,这么一动弹,一只手掌骨从身上掉了下来。看一看掉在地上的枯骨,再看一看鲁王,众人面色大变。鲁王艰难冲秦王咧咧嘴:“大哥,你说我有事没事?”秦王盯着孤零零的手掌骨沉默了。鲁王委屈得快哭了:“井里有一具枯骨,我掉下去后正好碰上那个骷髅头……呸,呸,真是恶心死我了……“死人他当然见过,可骷髅他没见过,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与一副骷髅来个亲密接触——只要一想刚才的情景,鲁王就想不顾男人的尊严放声大哭。“五哥是说……井下有死人?”蜀王第一个反应过来,眼角余光扫一眼脸色惨淡的湘王,大步走向井口往内看。井底眼洞空旷的骷髅头无声与他对视。蜀王头皮一麻,忙移开了视线。齐王似是不信,紧随其后去看,看清井中情形登时僵住了。蜀王看向湘王,意味深长问道:“八弟知道井下有死人?”湘王打了个激灵,断然否认:“六哥莫要瞎说,我怎么会知道井里有死人!”“那这井中的枯骨是怎么回事儿?”蜀王可不愿放过打击湘王的机会,追问道。老八明显与老四一伙儿的,而老四是他的劲敌,眼下有了打击对方的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湘王强撑着不露怯色:“谁知道呢?王府这么多人,又没有女主人管束,许是哪个恶仆害了人,把尸体藏在了废井里……”湘王的慌乱随着理智回笼被压了下去。崔明月已经成了一副枯骨,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谁又能知道井中的枯骨是失踪已久的崔大姑娘?对,只要他不承认,谁都奈何不了他!湘王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既然井中发现了尸骨,那就报案吧。”一道清冷声音传来。湘王一愣,很快看向出声的人,语气坚决:“不成!”郁谨面露错愕:“有命案,为何不能报案?”湘王冷笑:“七哥说得轻巧,湘王府废井里出现了尸骨,传出去好听?弟弟丢不起这个人!”郁谨越发诧异:“莫非对八弟来说,面子比真相重要?”湘王一滞,而后恼道:“七哥莫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倘若这事出在你府上,你会闹着报案?”别说皇室之中,等闲大户一年横死个把人再寻常不过,可听说哪家报案了?谁知郁谨毫不犹豫点头:“会啊,不把害人的凶手找出来,以后他再作恶怎么办?当初你嫂嫂的长姐上香途中遇到惊马,你嫂嫂直接就去报案了。八弟还是个男人呢,怎么还不如女子通透?”湘王被郁谨挤兑得心中大急,死咬着不松口:“那是你燕王府的事,你们不在乎名声,我在乎。我会想办法把恶仆揪出来,但报案绝对不行!”郁谨轻轻一笑:“八弟死活不同意报案,莫不是心虚?”“谁心虚了,七哥再乱说,休怪弟弟不客气!”蜀王乐得落井下石,劝道:“八弟,我觉得七哥说得有道理,真相比面子重要。”鲁王更是一万个支持:“我不管,今日我被恶心成这样,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八弟若是不愿意报案,我就去告诉父皇。”看老八吱吱呜呜的样子,井里的人没准就是那些美貌婢女或者清秀小厮中的一位,被老八给祸害死了。嘶——本以为与老八打平就好,莫非还有把老八踩在脚下的机会?鲁王一想就兴奋了,一时竟忘了找害他掉下去的大狗算账。而这时,二牛仿佛被众人遗忘了,蹲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甩着尾巴。眼见郁谨、鲁王与蜀王都主张报官,甚至还要去景明帝那里打小报告,湘王没了坚持的勇气。他要是死活不答应,恐怕就洗不清嫌疑了。想一想当初弄死崔明月后处理还算干净,湘王终于点了头。查就查,现在崔明月已经烂成了一副白骨,他就不信顺天府尹甄世成能查出什么来!见湘王点头,郁谨扫一眼离他最近的湘王府下人,淡淡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你们王爷要报官么。”下人一愣,行了一礼飞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