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岩扫了一眼这人挑的菜,西兰花,韭菜,牛羊肉,要的不多,不过都是最贵的,没要鸡心腰花之类的下水。
把这人的东西弄好放到他面前之后,卢岩再次弯腰,把匕首重新放好了。
这人穿得很讲究,从一举一动和眼神表情来看,不是平时会在路边烧烤摊上吃东西的人,文远街拐出去的大街上就有不少不错的饭店,这人完全可以去那些地方吃,他选择文远街肯定不合理。
但目前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这人没有任何战斗力。
卢岩在这一点判断上很自信,一个人无论有多会伪装,气场都是能感觉到的东西,特别对于卢岩这种从小在危险中长大的人,一鼻子就能闻出……
西兰花烤糊了。
“焦了!”王钺在旁边喊了一声,“黑了,要着火了吧!”
卢岩把烤糊了的菜扔到垃圾筒里,重新烤了一串拿过去放在了那人面前的盘子里。
“味道不错。”那人说了一句。
“您不吃辣啊?”卢岩笑笑,“搁点儿辣椒更好吃。”
“这就挺好了。”那人也笑笑。
卢岩回到烤架后边,又来了几个年轻人,挑了一大堆菜,他一边麻利地刷油撒料,一边偶尔往那人身上瞄一眼。
那人吃东西很慢,注意力明显不在吃的上,而且单独坐着的人,一般会选择面朝街,或者顶多侧着,很少有人会背对着街,正脸衝着老板干活这块儿,乱七八糟没美感还挺尴尬的,这是很多人的思维定式。
但这人却一直面冲卢岩慢条斯理地吃着,卢岩每次余光扫到他的时候都能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会这么盯着他看的,只有王钺,如果这人不是跟王钺一样的……花痴,那他就肯定有问题。
二十分钟之后,那人站了起来走到卢岩跟前儿结账,盘子里还有两串牛肉没吃完。
卢岩收了钱,他转身离开了。
“王钺。”卢岩在烤架边蹲下,小声叫了一声王钺。
“嗯?”王钺马上跟着蹲下,卢岩突然会主动跟他说话让他很开心。
“帮我个忙,”卢岩把架子下面的菜拿到上面一层,“刚吃完的那个人看到了没?”
“看到了。”王钺点点头。
“跟着他,看他去哪儿。”卢岩说。
“好的。”王钺没问为什么,站起来一阵风似地追着那人过去了。
卢岩看着王钺跟在那人身后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低头继续忙活。
如果他现在还能接大活儿,那王钺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帮手,打前站,跟踪,偷听,简直无往不利。
斧头在手,天下我有。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卢岩轻轻啧了一声,觉得自己不太地道,人一个没地儿去的小鬼,为了吃口面条能奔波一夜,自己怎么能这么没同情心还琢磨着怎么利用。
再说王钺那个飘忽不定的状态也不太靠谱,跟踪一半暴走了没准儿能把无辜路人给四等分了。
下不为例吧。
王钺不知道卢岩为什么让他跟着这个人,这人就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中年男人,跟他见过的无数中年男人一样。
而且还长得不好看。
不过虽说卢岩之前也求过他,比如我求你了进门先出声什么的……但这次是正式地有求于他,所以他决定好好跟着这个人。
这个男人走得不快不慢,在车站等了几分钟,上了一辆公交车,王钺不愿意跟车上的人挤来挤去,他会难受,所以他跟在车后面跑。
然后男人下车进了地铁,王钺很认真地一路尾随。
两个小时之后,男人进了一个小区,王钺一直跟到他进了其中一栋楼七楼的屋子里,才转身往回走。
王钺回来的时候,文远街今天最后的狂欢已经结束,满地的竹签方便筷子,还有一团团的纸,路边的垃圾箱都已经满了。
卢岩家里还亮着灯,王钺一路往楼上跑,还在三楼的时候就喊了:“卢岩!卢岩!”
然后在门口又喊了一嗓子:“卢岩!”
卢岩在屋里咳了一声,他这才从门进去了。
卢岩站在客厅里,拿着手机,外套也拿在手上,看到他进来,把外套放下了,低声问:“这么久?迷路了?”
“迷了一下,那人住得很远啊,”王钺把记在心裏的路名和站名还有小区名字一口气都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卢岩,“你要出去?”
“嗯,去沈南家,”卢岩点点头,“辛苦你了,谢谢啊。”
王钺说的这个小区的确离文远街很远,住那儿的人大老远跑这儿来吃顿烤串儿?
“沈南是谁?男朋友吗?”王钺问。
“嗯?”卢岩愣了愣,王钺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他差点儿反应不过来,顿了顿才说,“不是,沈南是那天开车的人。”
“哦,”王钺应了一声,又问,“那你没有男朋友?女朋友?”
卢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不通王钺为什么会对着一个男人把男朋友三个字说得如此自然。
“没有,”卢岩拿起外套穿上,“你歇着吧。”
“我不能去?”王钺明显愣了一下。
卢岩看到了他脸上的失望,停下了往门口走的脚步。
他不希望有人知道他去沈南那里是做什么,严格说起来其实他并不习惯身边时刻有个人跟着,尽管只是个别人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的“人”。
但王钺一脸失望让他犹豫了,王钺刚替他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现在自己扭头就要把他扔下……
“走吧,”卢岩看了他一眼,“记着……”
“别说话,”王钺迅速接过他的话,“我知道。”
卢岩开着小电瓶往沈南家去,王钺坐在他身后。
“能看到我吗?”王钺从他左肩头探出脑袋,“镜子里?”
卢岩扫了一眼后视镜:“能。”
“我不能。”王钺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王钺的脸又出现在他右边肩头:“这边镜子呢?”
“能。”卢岩说。
“卢岩,”王钺沉默了一会儿,“你肯定有些不同。”
“嗯?”
“对于我来说。”
卢岩没说话,没错,是有些奇怪。
从王钺出现的那天开始,所有的事就都很奇怪,身边獃着一只鬼,还有比这个更不同的么。
“你看得到,听得到,还碰到过我,我看不见镜子里的我,你能,我用不了你的身体,”王钺在他身后轻声说着,“为什么?”
王钺说的这些,卢岩已经想过无数次,为什么也为过无数次了。
但就像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任务失败一样,没有答案。
“明天我带你去找个人。”卢岩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
“谁?”王钺很有兴趣,“找人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去了再说吧。”卢岩叹了口气,现在这种什么也不知道,连个大致方向也没有的感觉很不爽,他很少有这种感觉。
目标,目的,计划,方向,条理,才是他一惯以来的思维方式。
沈南不是本地人,不过在这儿已经呆了快十年,该有的都有,表面上经营着一家酒庄,别的跟肖睿东差不多,不过肖睿东没女朋友,沈南有女朋友,还都是月抛的。
不过今天卢岩去的不是沈南平时呆的家,卢岩说的“去你那儿”指的是沈南用个假名在酒庄旁边租的一套普通两居室。
卢岩到的时候,沈南已经泡好了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淡黄色的小灯。
“过段时间我得搬家。”沈南给他倒了杯茶,起身在旁边桌上放着的一台黑色机器上按了一下。
沈南是个谨慎的人,这东西能干扰窃听设备,卢岩坐在沙发上慢慢喝了一口茶:“嗯。”
“老四死因是心脏骤停,但诱因不知道,”沈南点了根烟,“也没查到他之前有心脏方面的就医记录。”
卢岩看着茶,沈南停了停,看着他:“有什么方法让一个没有心脏病的人猝死?”
“洋地黄中毒,奎尼丁中毒,”卢岩靠着沙发,“心肌缺血,过劳,情绪压抑……惊吓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