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既然阿坎可以为了朋友被杀来向杜赖复仇,那杜赖的儿子自然也有权利为父亲向阿坎复仇!”“说得好!”周可成击掌赞道:“我能够为朋友复仇,你自然也更可以为父亲复仇,这才是公平的。可是这样一来,除非两边有一家彻底灭亡,那这种复仇就不会停止下去,两个部族的所有成员都会生活在恐惧之中,你们觉得这样好吗?”人群哑然,周可成口中描述的其实就是当时台湾岛上大多数地区的景象,各个土著部落基本都处于游耕和渔猎相结合的生产水平,相互之间因为争夺猎场、水源、乃至为了消灭对手部族的有生力量和壮年男子,还形成了一种叫做出草的风俗,即埋伏于草丛中,捕杀入侵者或猎取他族的人头,再将人头去皮肉,置于髑髅架上,称为出草。男子成年后若房门前无骷髅,便会被部族中歧视,祭祖之时也无法像其他成年男子一般参与,实际上已经被排除出部落之中,被视为奴仆,因此当时台湾的大多数部族的青年男子无不踊跃参与,越是居住在山区,生存资源匮乏,生产力水平落后的部族,这种风俗就越是浓重,而居住在淡水河口,与外界交往较为频繁的道卡斯人和凯达格兰人这种风俗就要轻多了。“我们的祖先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又有什么好坏?”良久之后,那中年人答道,声音也低沉了许多。“祖先就是好的?”周可成冷笑了一声,他从腰间拔出一柄钢刀来,反手一刀便一根树枝砍断:“你们祖先可曾有这等钢刀?若是让你们在钢刀和燧石刀之间,你们挑选哪个?”众人顿时哑然,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周可成手中的钢刀胜过他们平时使用的镶嵌着燧石碎片的木刀百倍,没得选也就罢了,有的选还用燧石刀的才是傻子呢。“话不能这么说,刀是刀,风俗是风俗!”那中年人说到这里,可能也觉得自己的回答没啥说服力,又补充道:“这样吧,你也不要绕弯子了,把话直接说白了吧,让我们听听行不行便是!”“好!我也知道出草是你们几百年来的风俗了,一时半会也改不了,不过诸位也不希望过上没有盐的日子吧?”众人闻言一愣,食盐可能是他们唯一无法自给自足的商品了,在艋舺交易的诸多商品中,盐也是大宗,那中年人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本来已经形成了一个自发的集市,各取所需,可若是有人在这里随意杀人,那还怎么搞下去?你们若要在外面出草无妨,但在这里却是不行,对你们也有好处!”这些召集来的部落,几乎都是来自大加蚋,这里距离海边虽然只有四五十里路,但放在那个时候却是一段不小的距离,想要自己跑海边来晒盐几乎不可能。周可成这番话隐含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你们不同意在神树下禁止暴力的规矩,那你们以后的吃盐问题就自己解决吧!众首领交头接耳了一会儿,那中年人笑道:“也好,这神树不仅是道卡斯人的神树,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神树,我们祖先的灵魂也栖息在神树之上,这条我们就依了你们便是!”“第二桩事情,既然确定这神树周围可以用来交易货物,那么就必须有地方来囤积货物,避免被风雨淋湿霉烂。所以我建议给每个村社都划一块地来,用来建造仓库,摆放货物,到时做起买卖来,哪个村社的人就在自己的地方摆摊,你们觉得如何?”“嗯,很好!”“第三桩事情,既然买卖交易,就会有冲突,为了避免冲突加剧,我建议在这里留二十人维持秩序,交易之人在这里必须接受他们的管理!”“二十人?接受管理?”那中年人犹豫了一下,目光瞟过一旁身披铁甲手按长刀的吴诚,勉强的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只是在神树周围千步的范围内!”“那是自然!”周可成笑道:“第四条,我也知道出草乃是这里的风俗,在下一个外乡人,斗胆想说上几句。可否对我的手下网开一面?”“你这是什么意思?”“诸位,你们出草杀人,说白了无非是山林所出有限,而人口繁衍无限,若不争夺互杀,本村社的猎场山林便被其他村社夺走,只有死路一条。可我的手下乃是商贾,贩运有无之物,也不会与你们争夺山中猎物,反而对你们有利,何必杀无辜之人,惹来仇怨呢?”众土著首领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周可成这番软中带硬的话来?只是若是这里应允了,这群外来人随意出没山林,会不会遗留大祸来?那中年人想了许久,决定先不回答周可成的提问,反问道:“你说你们不会争夺猎物,还对我等有利,我却是不信,那你来这边作甚?”“自然是逐利而来!”周可成笑道:“我打个比方吧,一张鹿皮在你们那儿只能做一件衣服,可在我这里却能换数十斤鱼干来,足够当两个月的口粮;硫磺饿不能食,冷不能衣,可我却愿意用粮食和布匹交换;铁斧钢刀你们无法自制,可却能从我们这里换来;山中大木若无我们,只能任其腐烂,可若是将其放排到下游,我们却能用来造成大船,比如那两条船便是用这里的山木制成的。这等与你我两利的事情,有何不可?”首领们听了周可成这番话,目光中流露出贪婪的光来,别的倒也罢了,那水面上的大船,道卡斯人手中的利刃可是假不了的,如果自己不同意,那恐怕就得拿着木棍去对付其他村社的钢刀大船了,与送死何异?众人交头接耳了一会,那中年汉子道:“也好,只要你的人不在山中打猎,我们出草之时就不伤你的人,不过我们也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