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阿克敦笑了起来:“只需要给点干柴就好,我们有足够的食物,你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分享上好的蜜酒!”乌骨达那张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他用脏兮兮的手背擦了下垂的嘴唇:“有蜜酒?那可太好了,我已经记不得上次喝到蜜酒是什么时候了。进来吧,阿克敦,告诉你的雇主,让你们的人进来吧!”毛和弯着腰,笨拙的走进屋子,以避免撞到低矮的房顶。一个火盆放在泥地里,暗红色的火焰在舞动,黏在他披风上的雪融化成水,顺着靴子流下,聚成一个个小水塘。屋子里弥漫着炭灰、粪便和湿淋淋的狗的气味,很难闻。虽然屋子里烟气很重,但却依旧潮湿。水渗过房顶的草皮,沿着墙壁流了进来。整个屋子只有这么一个房间,在最里面有几个草铺,想必那便是主人们睡觉的地方。乌古达靠在火盆旁,屁股下面是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除此之外还有两张条凳,和几个木墩子。毛和选择了一个木墩坐下,开始上下打量这里的主人:乌骨达穿着一件用兽皮和羊皮拼成的外袍,他的胡须和头发与动物的皮毛连成一片,看上去更像是野兽而非人,他粗大的右手腕上有一支铜镯子,灰白色的头发表明他已经到了中年的末尾,但厚实的肩膀、有力的手掌、宽阔的胸脯证明他还是个很有力气的人。他长了一张典型的通古斯人的脸,面孔宽阔、双眼细长、颧骨隆起,不过残缺的鼻子和失去的半边耳朵让他看上去颇为凶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一路上过来好几个村庄都没有人?”阿克敦一边给乌骨达的牛角杯里倒满蜜酒,一边问道。“人?”乌骨达一饮而尽,他擦了擦胡须上沾着的酒水:“阿克敦你去当雇佣兵当傻了吗?冬天来的时候鸟儿自然就飞走了!”“走了?”阿克敦皱了皱眉头:“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我?”乌骨达笑了起来:“这是我的土地,我的森林,我为什么要走?我又不是飞来飞去的鸟儿,是长在这里的树!活着就呆着这里,死了就埋在土里。”“别和这家伙绕弯子了!”毛和虽然不懂阿克敦与乌骨达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他看眼前这个蛮子喝起蜜酒来一杯又是一杯,与喝水一般,生怕对方醉死过去了:“快些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醉了就耽误事情了!”阿克敦应了一声,将装蜜酒的陶罐拿到一旁:“乌骨达,别只顾着喝酒,先回答我的问题,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乌骨达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阿克敦,你变得小气了。还能有什么事情?冬天到了,北边的乞列迷蛮子过来了呗,村子里的那些人不想被抓走,便先离开了!我劝你们也尽快离开,不然你们也会被那些蛮子吃掉。”阿克敦将乌骨达的话翻译给毛和听,然后解释道:“乞列迷人是更北边的蛮子,冬天缺粮的时候时常渡过鸭绿江来这边劫掠!”“朝鲜人不管?他们在这边不是有个什么镜城镇守府吗?”“大人您不清楚!”阿克敦苦笑了一声:“这一带本来就没有几个朝鲜人,多半都是我们女真人,朝鲜人那个镇守府也就是秋天来收些貂皮人参的贡品,平时什么事情都不管的。那些乞列迷人也就是来抢些粮食牲口,他们也不会攻城,即使不和他们打,到了春天也就回去了。”“真是糟糕透了!”毛和揉了揉被烟熏出泪水的双眼,低声抱怨道,周可成授予他全权勘察咸镜北道的铜矿矿脉,他很清楚“全权”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责任,为了确保这次远行成功,他不但雇佣了阿克敦一行人作为向导,还购买了一百多匹骡马作为脚力,还有经验丰富的矿师、向导以及其他必须的物资和装备。这一切已经花费了两千多两银子,如果没有找到矿点还可以推说运气不好;而假如自己仅仅听到一点风声就无功而返,那就很难与上司交代了。他犹豫了一下,叫来王贞父子推荐来的朝鲜矿师,问道:“你上次说的矿点距离这里还有多远的路程?”那个朝鲜矿师恭谨的答道:“翻过前面那座山,再走一天的路程就到了。两年前小人和几个同伴发现了那个矿点,由于太荒凉,不方便开采留下标记就回去了。”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毛和决定继续自己的行程,距离终点只有三天左右的路程就无功而返,无论对自己还是上司都说不过去。不过为了安全考虑,自己需要对一个周围情况更加了解的向导。“阿克敦,你问问他,如果请他来当我们的向导,要支付多少报酬?”阿克敦看了毛和一眼,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将阿克敦的话翻译成女真语。听到这个问题,乌骨达突然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咳嗽着说些什么。毛和皱了皱眉头,向阿克敦询问对方说了什么。“他说你们明国人都是疯子,把银子看的比性命还重要!”阿克敦的脸色有点难看:“还有我,说我早晚也会和你们一样因为银子而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蛮子这话倒是不假!”毛和倒也没着恼:“他拒绝了吗?”“不!”阿克敦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说如果给他和他的两个儿子每人一匹马,还有三罐蜂蜜酒的话,他就听候您的吩咐!”“酒,快把蜜酒拿来!”乌骨达用力敲打着那个当做桌子的木墩,高声叫喊:“给老乌骨达蜜酒,命就是你们的!”“给他!”毛和站起身来,屋内的味道已经让他觉得无法忍受了:“我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