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兄这番话过了,过了!”吴伯仁笑了起来:“再说很多事也不是一定要做官才能做的,这样吧,假如三年后我中了进士,那你便做我的幕友,一同切磋学问,做一番事业如何?”“好!”徐渭笑道:“不过这幕友的薪俸少了可不成!”“那可就难办了!”吴伯仁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谁不知道那周可成是个大财主,家里的银子堆的和山一般,要把文长兄从他那里挖来,还不比登天还难?”两人在船舷旁说笑了一阵,吴伯仁看到岸上一条条小船将各种物资运上船来,叹了口气道:“我原先在书上看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来了这中左所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看周可成这番架势,是要把曾一本一网打尽呀!”“只怕未必!”徐渭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天与周可成的那番交谈又浮现在眼前,此人是要借着这次攻打曾一本的机会将福建所有的走私港口尽数扫除,只留下中左所和泉港一个口子。好独吞海贸利益。他原本想将周可成的图谋禀告朝廷,但转念一想官府原本就是想厉行海禁,只不过是牵涉太多力有未逮罢了,与周可成的图谋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至少对于官府来说,只有中左所和泉港一个口子总比遍地通海要好得多了。自己跑去举报只怕适得其反,自己虽然已经有了功名,但也不过是个秀才,恐怕连性命都搭在里面了。“我听说这位周大掌柜善治水师,曾经在安南立下奇功,还有官爵在身,若是能亲眼目睹这海上交战便好了!”吴伯仁没有注意到徐渭的状态有点不对,犹自在感叹不已。徐渭听了心中一动,笑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伯父把你看得那么紧,难道还会允许你去那种地方?”“嘿嘿!”吴伯仁笑道:“这个就不劳文长兄你操心了,家父在给我的信里说了,这三年时间他便是让我长见识的,大丈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门在外本就有凶险,再说了你也看到这夹板大船,炮铳如林、坚固如斯,便如同居于坚城之中,又有什么好怕的”“这吴伯仁说的倒也不错,在这巨舟之中倒也没啥好担心的!”徐渭暗自点头,他想了想笑道:“伯仁兄若是当真想要看看,在下便与东翁说上几句,想必也会应允!只是令伯父那边——”“文长兄请放心,那边自有小弟安排!”吴伯仁闻言大喜,赶忙躬身道:“还请替小弟我说道说道!”两人正在船舷便说话,却看到艉楼房门打开,船长和军官们鱼贯而出,显然军事会议已经开完了。徐渭低声道:“伯仁兄,待会你莫要开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点头称是便是!”说罢便向艉楼走去。徐渭来到艉楼门口,正好看到小七从里面出来,他与徐渭早已熟得很了,便笑道:“徐先生,找我师傅有事吗?”“是伯仁兄想要见一下东翁!”徐渭侧过身子,让出背后的吴伯仁来。小七一愣,暗想莫不是银子的事情,赶忙让开路来,笑道:“原来是吴先生,请随在下来!”吴伯仁点了点头,跟着小七进了艉楼,周可成的寝室兼指挥部在艉楼的二楼,吴伯仁上得楼来,只见四壁都是书橱,堆满了各种书册图籍,周可成正和一个红毛军官围着一张地图讨论些什么。他不由得暗想看这四壁上的书籍这位周大掌柜倒也不是那等粗鄙无文之辈,不由得多了几分钦佩之意。“师傅,吴先生说有事要见您!”小七来到周可成身旁,附耳低语道。周可成抬起头来看到吴伯仁与徐渭站在梯口,赶忙起身相迎:“不知是举人公到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敢当!”吴伯仁赶忙长揖还礼,他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口,下意识的目光转向徐渭。徐渭赶忙上前接口道:“东翁,吴兄求见为的是账薄上的一点事情,想要与您对质一番。伯仁兄,我说的是吗?”“是,是!”吴伯仁想起方才徐渭的叮嘱,赶忙连声称是:“正是为了账薄上的一点事情!”“账薄的事情?”周可成目光转向一旁的徐渭:“怎么了,账薄上有什么差错吗?”“倒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吴兄查看了账薄后,觉得火药、棉布、铅铁的数目太大了,他说如何需要这么多东西?”“原来如此?”周可成目光转向吴伯仁:“吴公子,海上交战,百兵之中铳炮第一,棉布是用来制作捻子,铅铁制作弹丸,都是少不了的。”“在下与吴兄说过了,只是他还是有些不信!”徐渭答道:“他说曾一本不过是乌合之众,如何用的了这么多?除非我亲眼目睹,否则觉不相信!”吴伯仁此时如何还不明白徐渭的用意,赶忙接口道:“周大掌柜,并非是我故意与你为难,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除非我亲眼目睹,否则就碍难从命!”周可成皱了皱眉头,吴伯仁的突然发难让他有些错愕,他思忖良久之后答道:“吴公子,你这话可就有些过了,铳药捻弹都是有数的,难道我让那些被打死的海贼都来向你报账?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吧?”“我倒也没有这个意思!”吴伯仁笑道:“只不过这海战我还未曾见过,若是让我亲眼目睹一次,知道真的要花用这么多东西,下一次我自然就信了!”“吴公子莫非是要亲眼看看海上是怎么打仗的?”“不错!”“这个倒也不难!”周可成皱了皱眉头:“只是铳炮可没长眼睛,战场上箭矢铅弹横飞,若是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