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前辈先贤如此,为了自己后世的名声着想,周可成早就下定决心不落人后一定要在回忆录,战记上下番功夫,毕竟就连埃尔南?科尔特斯(征服阿兹特克帝国的西班牙殖民者)这种人渣都可以通过手下老兵写《征服新西班牙信史》洗白,名垂青史,自己虽然干的算不上什么光彩营生,但肯定比埃尔南?科尔特斯这种骗子、强盗兼屠夫强得多了。所以他每有大事要事,都要记录在案,这样将来发达了找几个文坛大家操刀的时候,也省下不少回忆的功夫,编起故事来也少些破绽,免得被后世有良心的历史学家拆穿了不好看。只是眼下周可成的政治地位太低,名声不显,一时间还找不到名家动笔罢了,想不到无意间遇到这个吴伯仁,倒是省下了许多麻烦。此时时间已经不早,吴伯仁拜别了周可成,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却是夜不能寐,临战之前的兴奋让他无法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原先在书本上看到的战争场面——“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上面说的何尝不是自己吗?也许后人也会这样描绘自己吧?就这样,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吴伯仁是被一阵炮声惊醒的,在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从床上摔下来。难道是遭到敌人的袭击了?他连鞋子都没有穿,只抓住外衣冲出门外,只见周可成正站在艉楼上,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吴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小弟方才在屋里听到炮声,莫不是贼人打过来了?”“贼人打过来了?”周可成一愣,旋即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来:“吴公子你说的哪里话,我这是在进入内海前检阅舰队,放炮以助我军的声威呀!”“啊!”吴伯仁往海面上看去,只见数十条战舰排成数条纵队,樯桅如林,白帆蔽日,数缕白烟正从长须鲸号舰首那两门发射碎石的短炮炮口升起,才知道自己搞错了。旋即他看到甲板上列队的军官士兵目光已经聚集在自己身上,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冲出屋来,衣衫不整,连忙逃进屋里,穿好了衣衫才出得屋来,问道:“周兄既然要检阅诸舰,为何不叫上在下?”“呵呵!”周可成笑道:“倒不是在下把公子落下了,只是早上小七发现您还没起来,想必是昨夜睡得晚了,我便不让他打扰了,想不到竟然炮声惊扰到公子,还请见谅!”吴伯仁听周可成这番话,脸色微红:“昨夜我想起今日的战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方才醒来,所以才醒的晚了,让周兄见笑了!”“晚点也无妨,虽然错过了检阅,但还没错过厮杀,不会妨碍吴公子的大作!”说话间,兰芳社的舰队已经三列纵队,向东山岛与古雷半岛之间的内海入口驶去。当时正是涨潮的时候,长须鲸号随着潮水前进,海风将船帆穿的哗啦哗啦作响,在长须鲸号的前后是鲲鹏号和朱厌号,这三条分别用神话中和现实中的巨兽命名的三层甲板盖伦船是舰队的主力,最小的鲲鹏号也有66门火炮,而旗舰长须鲸号则有82门火炮,看着整齐的行列和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周可成深感自豪。呜呜的海螺声越过海面,声音嘶哑深沉,犹如魔鬼的呼唤,在舰队的上空盘旋。“进入战斗准备!”周可成发出命令。“所有人各就各位,零散物品全部捆扎好,底舱的桌子清理开,准备用来治疗伤员,甲板撒上沙子,防备沾血后滑倒!”船长传达命令,水手和士兵们在甲板上奔跑,甲板上一片忙碌,吴伯仁用颤抖的右手在比小册子上写下了一行颤抖的字“大战在即,吾手足颤抖,惶然不知所措!”由于潮水的缘故,舰队穿过入口的速度比预计的要快,只用了大约两刻种的时间。四十条大小不一的帆船排成三行,向东山岛疾驰而来。吴伯仁看着头顶上的船帆,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主桅杆顶部的南十字星旗随风飘荡。他的心仿佛也在随着那面旗帜飘荡。他听见士兵们高声叫喊,相互鼓励,自从从中左所出发以来,他们一直闷在船舱里,无所事事,早已迫不及待,并且对于胜利充满了自信和渴望。吴伯仁回头看了看周可成,暗想在这一点上士兵和他们的将军倒是一模一样。可能是由于米兰达在几天前赢得的辉煌胜利,也有可能是因为兰芳社舰队的迅捷行动,吴伯仁并没有在海面上看到迎战的海贼船,绝大部分海贼的船舶还停靠在海岸边,少数已经升帆启航的船只也并没有上前迎击——恰恰相反,这些船无一不调转船头,向靠近海岸线的浅滩港汊驶去,这更助长了船上人们的士气。“大掌柜,要追击这些逃走的船只吗?”吴伯仁问道。“不必了!”周可成转过头对一旁的传令官道:“传令下去,所有的船只必须严守自己的岗位,未经允许绝对不可离开行列,否则严惩!”“是,大人!”传令官高声应道,然后他将这些命令依照事先的约定用海螺声和旗号传达给其他船只。周可成看到所有船都遵守命令,满意的转过头对吴伯仁解释道:“这里是内海,风向多变,海贼也比我们更了解当地的海况,我们不坑把所有海贼一网打尽,贸然分散兵力只会给敌人可乘之机!”“我明白了!”吴伯仁小心翼翼的将周可成的原话记录了下来:“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靠近岛屿,摧毁俘获敌人在岸边的船只!”周可成露出微笑,雪白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光,宛若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只要摧毁了船,岛上的海贼就跑不了了,他们只有任凭我们摆布,除此之外,他们从粤省抢掠而来的财物也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