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唐顺之一声轻喝,一枪便向吴伯仁胸口扎去,吴伯仁赶忙如平日里教授的那样,枪杆横档将其拨开,同时向右迈开半步,借势扭腰发力,顺着对方枪杆便刺了过去。正当此时,吴伯仁看到对手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向自己的右边大腿看了一眼。那是虚招,对方真正的目标是下三路!吴伯仁下意识的竖起枪杆,用想要用末端将其拨开。却挡了个空,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刘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摔倒在地。“今天就在这里吧!”唐顺之上前两步,将躺在地上的吴伯仁拉了起来:“方才那一下有些重了,就算穿着牛皮护胸,下面也已经青了,待会回去你让侍女用药酒把那里揉开了。”“多谢唐先生!”吴伯仁站起身来,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弟子实在是愚钝的很,劳烦您传授枪术这么长时间,却还是这幅样子!”“不,吴公子你不必妄自菲薄!”唐顺之将枪杆交给一旁的仆人,笑道:“其实你现在已经学的相当不错了,方才那一招是‘无意枪’,便是比你武艺再高出十倍的好手,也难逃这一下!”“无意枪?”吴伯仁问道:“是说攻我无意防备之处吗?”“不是!”唐顺之笑道:“我辈习武之人,交手之时,最要紧的便是料敌知先。初学者盯着对方的兵器,往往迎头一刀砍来才知道闪避;学有所成之后是对方的双肩,对方一有动作,便可预先闪避;而学到深处则是看着对方双眼,对方还没动便可预知,先发制人。你虽然还没有练到第三重境界,但是已经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方才才会着了我的道儿!”“不错!”吴伯仁回忆到刚才,击掌道:“我方才觉得您目光转向我的大腿,以为要攻我的下三路,便去防备,所以才挨了那一下!”“所以这无意枪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你武艺越高,交手时就越是习惯性的从对方的目光中判断对方的枪路,而我目光一转,仓促间你岂来得及分辨真假,自然便中枪了。”唐顺之说到这里,颇为得意:“吴公子你若是学的差了,我也用不着使出这招来了!”“原来如此!”吴伯仁这才明白了过来,他正想请教这“无意枪”的破解之法,却听到前院有人敲门,只得示意手下前去开门,片刻后那仆人回来禀告道:“公子,外间有位徐先生,说是由中左所来的!”“中左所的徐先生?你快请他去书房,送上茶水,请他稍候!”吴伯仁站起身来,笑道:“这位徐先生乃是周大掌柜的心腹,他来这里必定是有要紧事,唐先生,我们一同去见他吧!”唐顺之在这里呆了半年多,与吴伯仁的交谈中也听闻过一些周可成的轶事,心中早已想见这位纵横海上的大豪,只是没有机会。他心中暗喜,笑道:“也好!”两人梳洗一番,换了见客时穿的长衫,来到书房。只见一名青衣士子坐在几案旁,正看着墙上悬挂的书画,正是徐渭。吴伯仁赶忙推门进去,笑道:“在下吴伯仁,让徐先生久候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不敢!”徐渭赶忙躬身还礼,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青年士子腰挺背直,双肩厚实,魁梧的身体将长衫撑开,与记忆中那个温和可亲的年轻举人几乎是两个人了,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出头的矍铄老者,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自己。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吴公子,这位是——?”“哦,这位是常州唐顺之唐老先生,这些日子正住在这里,我向其讨教学问!”听到唐顺之的名号籍贯,徐渭脸色大变,赶忙向其躬身行礼:“莫非是荆川先生,晚辈山阴徐渭,拜见先生!”“山阴徐渭?”唐顺之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便是山阴徐鏓徐老先生之子?”“不错,正是晚辈!”徐渭听到唐顺之知晓自己的名声,不由得十分高兴。虽然唐顺之的故乡常州当时属于南直隶,徐渭的故乡山阴属于浙江。分属于两个不同的行政区划,但是从经济文化来看,这两个地方实际上是属于一个区域的,士人更是交往频繁。像唐顺之这样考中了进士,又在朝廷为官多年,在家著书立说的前辈,徐渭自然久闻其名。只是徐渭只考中了一个秀才,日子又过得那么潦倒,若非他父亲在外做到过四川夔州府(治今重庆市)同知,恐怕唐顺之就未必知道了。唐顺之看了看徐渭的装束,应该说周可成在钱财上还真没有亏待过他,他身上那件长衫虽然是棉布的,却是上等的松江斜纹布,光是料子就要一两银子。唐顺之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话,退到吴伯仁身后默默旁观。吴伯仁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兴奋的问道:“徐先生,你这次来可是受了周大掌柜的之命?”“不错,这是周大掌柜让在下带给你的!”徐渭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吴伯仁。吴伯仁接过书信,却没有立刻拆开书信,而是问道:“周大掌柜从倭国回来了?他在那边的生意如何了?”徐渭眉头微皱,他是个极为精细的人,暗想周可成身份敏感,如何能在唐顺之这个第三者在场的时候说这些?他咳嗽了一声,含含糊糊的应答:“您问的这些事情信中都有,吴公子您拆开信一看便知。”吴伯仁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徐渭的意思,不过他心中另有打算,便拆开书信看了一遍,将信纳入袖中,笑道:“徐先生,看来你要在南京等候些时日了,项老先生和胡大人眼下都不在南京。对了,周大掌柜现在在哪里?”他不待徐渭推脱,便指了指身后的唐顺之:“唐老先生乃是项老先生数十年的好友,曾经在兵部做过事情,御倭之事在张大人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