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织田信长笑了起来,他知道世良田二郎三郎所说的“河边”乃是距离铸造厂和造船厂不远的一端河岸,由于这些工厂里有许多水力驱动的机械,极为确保其动力供应,所以在那一端河岸有修建堤坝,无形之中就成了一个水库。加上工厂里有许多工人,时间久了在堤坝周围出现了一些以工人们为顾客的酒铺、饭庄。由于淡水气候炎热,这些酒铺饭庄实际上都不过是些简陋的竹棚、茅棚,饭菜酒肴也多半是些鲜鱼、腌菜、贝类,只是胜在新鲜、分量足,颇得工匠和小商人们喜欢。织田信长与世良田二郎三郎初来乍到,兜里也没有多少银钱,平日里聚会也都是在那里。两人到了平日里常来的一家酒铺,选了个僻静的座儿,吩咐小二送了不少鱼生、腌物、瓜果之类的上来,摆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织田信长见世良田二郎三郎点菜的时候颇为大方,打趣道:“二郎三郎你捡到钱袋了?为何如此大方?”“来,先喝一杯!”世良田二郎三郎只是举起酒杯,却不答话,只是替织田信长倒酒,织田信长喝了一口,果然相比起平日里二人喝的下等甘蔗烧酒味道要醇厚许多,不由得点了点头:“这酒不错!”“是吗?那就多喝一点!”“且慢!”织田信长挡住世良田二郎三郎替自己斟酒的右手:“二郎三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呀?”“是吗?”世良田二郎三郎却没有回答织田信长的问题,指着不远处问道:“你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吗?”织田信长顺着世良田二郎三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河岸边的一块用竹栅栏围起来的空地,他来淡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是兰芳社每当要在某地建设房屋工程时,便先用这竹栅栏将空地圈起来,以免路过的行人被不小心坠落的砖石木块砸伤,看竹栅栏圈起来的面积不小,应该是要盖什么厂房,只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应该是要盖房子吧?”“嗯,是给我盖的!”“什么?”织田信长惊讶的看了世良田二郎三郎一眼,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二郎三郎不过是个来这里不到半年的工匠,兰芳社怎么会为他盖屋子?世良田二郎三郎满意的欣赏了一下织田信长脸上的错愕,说实话,他第一次从厂长朴德泰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确切的说这里即将盖起来的房屋里有一栋是给我的!”世良田二郎三郎笑道:“有两进院子,门口有水井,有厢房、有大厅、有客房、有专门的菜园,房顶是瓦片,墙壁是砖。朴厂长亲口告诉我的,最晚明年春天我就能住进去了!他们还给了我这个——”世良田二郎三郎解下腰带上的鹿皮口袋,放在桌子上,发出金属铸币特有悦耳声响。“那,那恭喜了!”织田信长看着世良田二郎三郎眼角的泪光,终于可以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可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发现了一种方法,可以让铁齿轮更加坚硬强韧!”“什么?”织田信长被世良田二郎三郎,被里面稀奇古怪的词汇给弄糊涂了。“这个就是铁齿轮!”世良田二郎三郎拿出一个铁件放在桌子上,织田信长拿起看了看,是一个厚厚的铁轮,外圈上有一圈齿状物。他摸索了一会,看不出其中的奥妙来。世良田二郎三郎看出了织田信长的疑惑,笑道:“平一郎,你原来是武士,应该知道刀是怎么出来的吧?”“这个我当然知道?”织田信长笑道,他虽然是出生于上层武士家庭,但身为未来的清州织田家的当主,对于锻造这种对于军力密切相关的手工业还是十分了解的:“先准备好铁砂和木炭,将其放在炉中,随着炉火的冶炼,便会有玉钢沉入炉底,然后将火炉拆开,取出里面的玉钢,反复折叠锻打……”“平一郎,看来你并非寻常的武士出身呀!”世良田二郎三郎笑了起来:“你说的这是那些名刀匠为了打制名刀才会采用的方法。在近畿的国右、堺这些地方出产的普通刀可不会像你说的那么麻烦,他们会从大明或者别的地方进口大量的南蛮铁、大明铁,然后直接用这些生铁反复叠打,便是普通士兵和下级武士使用的武器了!而在淡水的兰芳社就更厉害了,他们不是用铁匠挥舞铁锤,而是用水力机械驱动的铁锤,比起人力来,所以他们能够用非常便宜的价钱制造出廉价的各种铁制武器和工具,这一点平一郎你应该知道吧?”“嗯!”织田信长点了点头,他虽然没有像世良田二郎三郎那样进了工厂,但受过良好教育的他在经过了初步的培训后,很快就加入了兰芳社的要害部门——海关工作,方才他不过是对新招募进来的海关职员教授记账和速记法而已。由于工作的关系,织田信长可以轻易的看到兰芳社从淡水向堺、津岛、九州、佐渡等日本港口出口的各种货物的数量和价格,其中一个重要品种就是铁制武器和工具。而最让织田信长惊讶的是武器的低廉价格和优异质量。以倭刀为例——一口兰芳社出产的太刀离岸价(即不包括运费和中途损失的风险)为一贯,这个价钱在尾张也不是买不到刀,但能只能买到最劣等的、用过几次就会报废的,而兰芳社出口到日本的太刀虽然无法与他自己的佩刀相比,但已经不亚于家中中层武士世代相传的家传名刀了,像那种刀在市面上都是要以百贯起价的,不难想象兰芳社出产的太刀在日本会多么受欢迎,而这一切的秘密就是那水力锻锤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