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大家快让开,不要和这些足轻纠缠!”木泽良彦感觉到一阵焦虑,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麻烦之中。他学习马术的第一天就从父亲口中得到教诲——骑兵的威力在于速度,静止不动马上还不如双足脚踏实地,至少要更加灵活。而现在他的人失去了速度,如果被这些该死的足轻粘上了,被那伙骑兵围上来,那就糟糕了。可是他忙于指挥手下,却没有发现自己的侧面已经无人保护了。“去死吧!”浩二像老兵教授的那样,将枪尖对准面前那个武士的肋部捅过去,那儿的甲比较薄弱,也没有骨头,不用担心刺入的太深,枪尖被卡住。但没想到敌人的坐骑突然一跳,这一枪就扎在了大腿上。“混蛋!”木泽良彦咆哮着挥刀下劈,将刺入大腿的枪杆砍断,鲜血从伤口涌出,他知道伤口只怕已经见骨,疼痛让他头昏眼花,不过他还是用力踢了一下马肚子,驱使坐骑向前冲去。浩二飞快的丢下没有枪尖的长枪,下意识的拔出腰刀,用力一刀砍在受伤武士坐骑的后腿上,被砍伤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侧翻倒下,将马背上的武士压在马下。木泽良彦只觉得天旋地转,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右臂传来,应该是骨折了。他看到那个刺伤自己的足轻向自己冲过来,面部肌肉扭曲,高举着的刀尖闪着寒光。我投降,木泽良彦心想,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他发出嘶哑的声音,挣扎着想要把右手从马背下抽出来,好跪起来,胡乱的摸索着武器:太刀、肋差、木棍、哪怕是捧砂土也好。浩二赶忙冲了上去,只见那武士痛苦的想要将已经扭曲变形的右臂从马背下扯出来,左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浩二赶忙举起腰刀,用刀尖对准那武士的脖子,用力刺了下去。温热的鲜血喷射出来,溅在他的双手上,让浩二觉得双手粘粘的,有些难受。“什么?木泽殿下被讨取了?”筒井顺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传令兵方才并没有叫住木泽良彦,他倒不是太在意,毕竟调配十几家国人众的人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指责他。但木泽良彦的死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木泽家虽然是个只有一万两千石的小大名,但作为一门家督,木泽良彦身边的数十名郎党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至少对付方才放火的那几十个足轻还是没有问题。怎么会把一门家督的性命都弄丢了呢?“是被弓箭还是铁炮射中了吗?”筒井顺平问道。“不是!”哨探答道:“根据逃回来的人所说的,木泽殿下是被长枪刺伤了大腿,坠马后被马压住动弹不得,被敌方的足轻讨取的。随行的郎党也几乎全部战死,所以连尸体都没有被抢回来!”“看来木泽殿下的武运是到头了,阿弥陀佛!”筒井顺平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为其祈求冥福。他的心里却和口中说的恰恰相反。被铁炮和弓箭射中还可以说只是运气不好,但是被足轻的长枪刺伤大腿后落马被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随行的郎党几乎全部战死,看来对于敌人的战斗力必须重新作出评价了。“诸位!”筒井顺平睁开双眼:“木泽殿下战死,看来对面的敌人不是等闲之辈。以在下所见,今日之战还是以慎重为上!”在场的十几个国人众交换了一下眼色,筒井顺平满怀希望的接着说道:“毕竟木泽殿下已经升天了,而——”“筒井殿下!”一个沉重的声音问道:“因为木泽良彦已经战死,所以你也就不用守约了吗?”“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筒井顺平赶忙反驳道,这可是在场所有人的底线,他可万万不敢触犯。“那又能是什么意思?”一个僧人打扮的武士走了出来。“大和国的有力武家现在都已经在这里了,我方的军势三倍于敌方,现在不打你打算什么时候呢?”“方才你也都看到了,敌人的力量不可小视!”“我已经看到了,木泽殿下因为急于求胜而被杀,这又有什么奇怪的?身为武士,上战场本来就应该抱着必死的觉悟。如果因为敌人强大就不敢战斗,那我们干脆向那位刚刚从幕府得到大和守的周殿下表示臣服好了,想必也不难安堵本家的领地,何必又要打仗?”“这个——”筒井顺平顿时哑然,正如那个国人众所说的,大和国的国人众之所以数百年来能够保持自家的半独立地位,就是因为他们无论力量对比悬殊,都抱有大和国守护权是属于兴福寺的(即他们的),否则以大和国四分五裂的现状,早就被某个强大的战国大名给并吞了。说到底大和国国人众能够保持自己的独立地位,凭借的就是这种近乎愚钝的固执,而不是什么谋略。“如果是三好长庆那样的霸者前来,避免进行实力悬殊的对决也有几分道理,但如果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就不打,那什么时候打呢?难道我们回到自家领地后,告诉自己的领民,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木泽殿下率领一族战死,然后什么都没有做就灰溜溜的回来了?那领民们会怎么看我们?我们身为武家的颜面何存?”“不错!”“正是!”“唯有一战!”“哪怕时运不济,战死于此地,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了!”筒井顺平沮丧的低下头,他知道局面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外了。“既然是这样,那我筒井家也与诸位同进退了!”筒井顺平抬起头,方才的沮丧已经荡然无存:“今日的头番队就由我筒井家来担当吧,以后的事情就请诸位多多关照了!”说到这里,他向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