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助人助己,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近卫前久躬身还礼。能岛,地牢。地板上的稻草堆充满尿骚味,这里没有窗户,没有床,连一个粪桶都没有。乃美宗胜依稀记得自己被押进来的路是往下的,墙壁上有一层白白的芒硝,还有一扇厚实的木门。不过这都是他刚刚进来时借助狱卒的火把看到的,等门被猛地关上,就什么都看不清了,这里没有一丝光线,自己与瞎子无无异。乃美宗胜曾经听说过一些关于能岛黑牢的传说,村上三家中村上武吉占据的能岛是最小的一个,全长不过一里,岛屿的周围礁石密布,海流湍急。岛上居民一个很重要的营收来源就是当海盗,传说被绑来的重要人物就被关押在黑牢之中,等待家族送来赎金。乃美宗胜没少听说过那些残酷的传说,那些可怜的人们被关在黑牢中,因为饥饿啃着自己的手指,喝自己的尿,最后痛苦的死去。也许自己最后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村上武吉一定非常痛恨自己,在严岛之战中,他损失了至少三分之一的船只和人员却一无所获。船一靠岸,他立刻下令把自己五花大绑,然后丢进了这个黑牢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乃美宗胜开始感觉到饥饿,他大声叫喊,但却毫无反应,就好像自己躺在棺材之中。于是他尽可能的躺着不动,以免浪费体力,究竟躺了多久,他说不准,这里没有日升日落,什么也看不见,就连在墙上做记号都不行,睁眼还是闭眼,一切都无分别。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到了后来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睡梦,什么是现实。当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乃美宗胜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起初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除去自己的呼吸声,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过其他声音,他嘴唇干裂,饥饿让他头晕目眩,当木门打开,火光让他睁不开眼睛,他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喝吧!”狱卒将一只陶罐放在他的面前,乃美宗胜双手抱住陶罐,大口吞咽,水从嘴角流出,滴进他蓬乱的胡子里,他一直喝到再也喝不下去方才停止。“过去几天了?”他虚弱的问道。狱卒没有说话,将其从地上拖了起来,乃美宗胜虚弱的就好像影子,无力反抗。两个狱卒将抓住他的胳膊,双足拖曳地面,就好像一条垂死的鱼。几分钟后他重新看到了阳光,虽然双目刺痛,泪水流出,但乃美宗胜还是感觉到万分高兴,至少自己不会死在黑牢里了。“村上殿下!”过了好一会儿,乃美宗胜终于可以辨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了:“想不到还能再见到您!”村上武吉一言不发,一对眸子死死的盯着乃美宗胜的脸,半响之后方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从黑牢里面拖出来吗?”“想必是有什么差遣!”乃美宗胜笑道。“对,对!”村上武吉啐了一口:“差遣,不,你这个废物、混蛋,邋遢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听信了你的话,去为毛利家助势一天。结果遇上了探题殿下的水军,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和船。如果按照我的意思,我要把你关在黑牢里,彻彻底底的烂掉!”“探题殿下?”乃美宗胜疑惑的问道。“没错,西国探题殿下,濑户内海总奉行,兰芳社的首领,最强大的明国海商。”村上武吉恶狠狠的骂道:“毛利元就给陶晴贤设下了一个圈套,而探题殿下则为他们两个设下了一个大圈套。如果我知道这些,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插手!”“那,那现在严岛那边结果如何?”乃美宗胜赶忙问道。“结果如何?”村上武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过更多的是恶意的嘲讽:“还能怎么样?毛利家在岛上打赢了,而兰芳社的舰队在海上大获全胜,大内家与毛利家的船队全军覆没,从有之浦到屋之浦的海滩上到处都是船只的残骸碎片。毛利元就在岛上又坚持了四天,因为粮尽而屈膝投降。毛利元就,毛利隆元、小早川隆景、吉川元春等数十名家臣都成了俘虏,毛利家的一门众几乎被一网打尽了。”“那陶晴贤呢?”“陶晴贤?不知道!也许乱军之中切腹了,或者乘船逃走了,也有可能被兰芳社在海上俘虏了。不过即使他逃回去了,大内家也要大乱了,两万五千大军出征,几乎全灭,啧啧!”村上武吉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么说大内家与毛利家都完了?”“就算不完也差不多了!”村上武吉冷笑道:“眼下可是战国的乱世呀,即便是天下知名的武者,只要露出一点虚弱,就会被邻居攻打,吞食掉,何况遭到这样的惨败!不过这样一来,探题殿下的武名肯定会响彻西国,没有哪家大名还敢违背他的意愿!”“不,还有尼子家!”“嗯,宗胜你还是很机灵嘛!”村上武吉笑了起来:“没错,大内家与毛利家完了,尼子家就神气起来了,不过即使是尼子家,恐怕也不会抗拒探题殿下的锋芒,毕竟说到底,老虎是老虎,豺狼是豺狼,各有各的道路!”乃美宗胜点了点头,在这个问题上他倒是赞同村上武吉的看法,说到底西国探题只是幕府的派出机构首领,需要的只是西国大名俯首听命,而尼子家眼下也没有一统西国的野望,双方并无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尼子晴久硬着脖子不肯屈服的话,只要周可成振臂一呼,那些与尼子家有新仇旧恨的各国大名很有可能会纷纷起兵,这对于尼子家无异于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