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铁炮开火吗?”铳队的指挥官跑了过来,向筒井顺平问道。“不,这个距离还有点远了!”筒井顺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那些隐藏在长枪队后面的铳手们,虽然他的部队拥有三十只鸟铳,但都是上船前几天才发下来的,换句话说,这些铳手只是在船上操练了一阵,装填发射还凑合,瞄准那是根本没指望。想让这些菜鸟发挥最大作用的唯一办法就是在足够近的距离给予对手突然的齐射。“三郎!你过来一下!”筒井顺平把侄儿叫过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敌人有多少人马?”“是这样的!我们原先隐藏在杂木林的边缘,监视周围。但是正好有一只鹿从旁边过去,我有个手下看到了,就追了出去,结果——”说到这里,他惭愧的低下了头。“于是就让敌军发现了?这个混蛋呢?”“被射中了,可能已经死了!”“活该!”筒井顺平恶狠狠的骂道:“就算不死也要砍头,敌人一共有多少人马?”“后面还有一些足轻,但是具体数量来不及看清楚!”“还有足轻?”筒井顺平脸色微变。虽然由于多山的地形和缺乏优质马种,古代日本少有强大的骑兵集团,但是常见的步骑配合还是有的。筒井顺平率领的前队一共有一百五十人,只要做好防备,三十名骑兵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但如果对方同时有步队配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敌军的指挥官不是傻子,就知道用步队正攻牵制,然后投入骑兵侧击的战术。面对这一招,哪怕你有数倍的兵力优势也很难应付。正当筒井顺平考虑应当如何摆脱这伙突然出现的敌军时,敌人的步兵已经从杂木林中涌出,随着一声唿哨,那些骑兵调转马头向己方的步兵靠拢过去,在简短的号令声中,步兵们排成了数列横队,开始整齐划一的迈步前进。“该死的家伙,还有那头该死的鹿!瞧瞧他们有多少人!”筒井顺平腹中暗骂,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敌人的步兵不会少于一百人,加上骑兵,算了,不用打自己这边就输定了!筒井顺平握紧拳头,却无法制止住身体的颤抖,十分钟,不,五分钟后我的脑袋就会成为敌人的战利品了。“怎么办,阿叔!”侄儿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颤抖:“敌人有骑兵,要往海边撤退吗?”“撤退?你跑得过那些马吗?蠢货!”筒井顺平低声骂道:“三郎,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半个退字,我就砍掉你的脑袋,现在给我滚到第一排去!”看着侄儿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筒井顺平才扭过头来,他把铳队的指挥官叫过来:“平治,我们这次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就在你身上了!”“我身上?”“没错!”筒井顺平转过身来,指着正在向自己这边压过来的敌军解释道:“你看清了吗,那些骑兵在步队的侧后方,这些家伙是在等我们和他们的步兵杀得你死我活的时候,绕过他们的步兵,从侧面或者背后夹击我们,如果他们成功的话,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唯一的活路就是用铁炮,开战以后你的人不要参加战斗,让他们装填好弹药,然后静静等待,如果敌人的骑兵动了,我就回让中军摇动舞动长枪,枪杆上挂着红衣服就是右边,白衣服就是左边。然后你就带着你的人赶过去,当那些骑兵迂回过来以后,你就下令你的人向他们开火!你明白吗?”“中军会舞动枪杆,枪杆上挂着红衣服就是右边,白衣服就是左边!”铳队指挥官重复了一遍:“是这样吗?”“没错,千万不要搞错了!”筒井顺平叮嘱道:“还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让你的人靠近了再开火,最好不要超过十步远!”“不要超过十步远?这,这怎么可能?如果这么近的话,我的人肯定会丢下铁炮逃走的!”“必须这样!你明白吗?必须这样,你的人都是些菜鸟,而敌人的骑兵可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但铁炮有一个好处,哪怕你是平将门、源义家那样的勇士,只要被打中了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你的机会只有一次,乘着敌人的骑兵还没有注意到你们,就给予致命的一击。否则的话,就全完了!”“我明白了!”铳队的指挥官咬了咬牙:“我知道怎么做了!”“很好,那一切都拜托了,平治,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看你的了!”鼓声响起,筒井顺平推了手下一把,转身向那块巨石跑去。在他的右手边,弓手们从泥地里抽出羽箭,将其搭在弓弦上,随着指挥官的命令声拉满弓,然后放松弓弦,羽箭划破空气,落在敌人的队形中,有人中箭倒下,发出哀嚎声。朝鲜人的弓手也还以颜色,筒井队的行列中也有人倒下,箭矢在空中相交,但很快,双方就短兵相接了。“向前呀,向前呀!”双方的指挥官都用本国的语言大声激励着自己的士兵,挺起长枪全力向前。长枪方阵的对抗可能是人类历史最古老的作战方式了,士兵们肩并肩,侧面而立,平举长枪,竭力攻击对面的敌人,而身后的士兵则一边举起长枪,从同伴的肩上刺出长枪,一边竭力从背后把前排的同伴向前推挤,当有人倒下,后排则上前顶替,谁能坚持到底,谁就能赢得胜利。古希腊的诗人们形象的将两个方阵的较量比喻为两头正在角斗的公牛,并认为胜利将属于更团结、更能忍耐、更勇于为了集体利益牺牲自己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