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良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曲端为何对于推广长绒棉种植为何这么在意,不过他还是不明白米价与这些又有什么关系。朱文斐低咳了一声:“曲兄,你莫要把话题扯远了,还是说说正经事吧!”“嗯!”曲端点了点头:“我家人收了裕和的订金,便日夜想着这五万石长绒棉的事情。我方才也说过了,要想让这三千三百二十五家棉农听我们曲家的使唤,比登天还难,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和我家一样,签下约定,要种什么棉花,要种多少棉花,收了棉花要卖给谁家,若是违背了要赔偿多少,都要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这样才放得下心来!”“恐怕这件事情不是太容易吧?”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未曾开口的白河突然笑道。朱正良不解的问道:“为何这么说?曲家又不是白拿他们的棉花,公平买卖,签了协议也无需担心棉花卖不出去了,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朱公子是读书人,自然不晓得那些小户人家的心思!”白河笑道:“您要知道那些棉农根本不识字,平日里又不知道被那些滑吏豪绅耍弄了多少次,吃了多少亏,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们是绝对不会冒上半点风险的。像这样的事情,你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会应允的?”“白东家说的是,那些棉农的确是如此!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想出这等办法来!”“嗯!”白河点了点头:“我明明是个铁匠,你为何找到我头上来了?”“确实龚先生指点的一条路,他说您在金山卫存着一百万石大米,江南这边若论最大的粮商,其实是您!”“这个龚宇还真是多嘴,今后还真不能和他说事情了!”白河啐了一口,思忖了一会苦笑道:“也罢,说到底你这也是为了兰芳社的差使,既然你找到我的头上来了,我也不能不理你,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这些米可以任你调用,但最多也就到十二月就得全部还上来,还来的必须是今年的新米,还必须加上一成的利,如何?”“多谢白先生!”曲端闻言大喜,起身便要跪拜,白河伸手将其拉住:“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想知道了,你让人送我上岸找个地方快活!”“是,是!”曲端赶忙唤来外间的管事,吩咐其将白河送上岸寻家干净的清倌人快活去,处置停当后他回到舱中,满脸都是喜色:“白东家允了,此事十成已经成了七成!”朱正良却是满腹的疑惑,见白河走了赶忙问道:“他不是个铁器商人,最多做些鸟铳,哪里来的那么多米?”“呵呵!”曲端笑了两声,却不回答,一旁的朱文斐答道:“正良,你知道我在南洋那边有哪些生意吗?”“好像有矿山,还有几个种植园!”朱正良思忖了一会答道。“不错!”朱文斐笑道:“可是你知道吗?我的矿山和种植园里有八成的劳力都是奴隶,你知道都是从哪里来的吗?”看到朱正良茫然的摇了摇头,朱文斐才低声解释起来。原来当时东南亚的中南半岛正处于战国时代,缅甸东吁王朝当时的国王正是缅甸历史上三大帝的莽应龙,这位继承了其叔父莽瑞体政治军事遗产的伟大统帅,建立了一支由火枪手、象兵和步兵组成的大军。历史上其穷兵黩武,不但完成了对缅甸的统一,还入侵了兰纳泰国(位于今天泰国北部),暹罗的阿瑜陀耶王朝、澜沧王国(位于老挝),甚至向招诱隶属大明的陇川、干崖、南甸三宣抚司的众多土官,准备向大明境内扩张。而在有兰芳社的这个位面里,周可成联合暹罗、勃固残余势力、澜沧王国等国组成反东吁军事同盟,向这些国家出售大量武器和军用物资,派出舰队,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派出陆战队直接参战。中南半岛上残酷的战争成为了兰芳社军用手工业发展最直接的催化剂,中左所、堺、淡水和金山卫的手工作坊里开足马力生产,一箱箱火药、铅块、火绳枪、干粮、盔甲、伤药被装上海船,跨过茫茫大海,停泊在达贡、阿瑜陀耶城等地的码头,补充着反东吁联盟军队的血液;而收货人支付款项的手段就是宝石、贵金属矿产、大米和奴隶,尤其是后面两样,是支付款项的最主要手段。这些东南亚王国的首都一般都位于大河流的入海口三角洲,肥沃的土地,充沛的阳光和水源,进行水稻生产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其统治者从农民口中夺走最后一口粮食,用来换取抵御缅甸人入侵的武器;而残酷的战争更是催生了大量的战俘,他们是奴隶的最大来源。充沛的奴隶供应让田头、吕宋、淡水、佐渡、石见、别子等矿山的开发速度大大提高,吕宋、淡水等地大片的油棕、甘蔗、剑麻种植园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随着新三角贸易的不断翻身,兰芳社以及与兰芳社相关的那些新兴工商业主、海运商人、大种植园主的钱袋如同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而朱文斐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你现在明白了吧?”朱文斐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长时间讲述的结果:“去年我种植园的油棕已经结下了第一批果实,这种果实产油量比豆子、芝麻、花生都要多得多。再过两年,等到进入丰产期之后,江南这一带的油价就会跌的非常厉害。还有糖价也会跌,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江南的土地都会掌握在我们手中!”“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你们不在南洋种棉花呢?”朱正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