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可成摇了摇头。“两百人不够?那要不派一个联队过去?”“人是一定要救的!”周可成笑道:“但不一定要我们直接出面,不要授人与柄嘛!”“那您的意思是?”徐渭不解的问道。“吴伯仁为政宽仁,受惠一方,却无辜蒙罪,乡里士大夫与百姓群起为之申冤,就算是天子,也没有什么话说吧?”“公道自在人心,自然无话可说!”徐渭会意的笑了起来:“属下立刻就去安排!”“嗯,多准备些臭鸡蛋、烂菜梗、砖块、木棍什么的,露刃之人要留在后面,能不出手就不要出手,明白吗?”“属下明白!”松江知府衙门。干燥的棉布枕头让陆炳颈部赤裸的皮肤发痒。“混蛋,外边怎么这么喧闹?”陆炳恼怒的坐起身来:“来人,快去查查究竟!”“是,大人!”窗外传来部下的应答声,陆炳长出了一口气,从透过窗户的光线判断,现在应该还是清晨,难道是周可成的人来了?这不可能,知府衙门内外封锁,他怎么知道吴伯仁已经被我拿下?再说他难道还敢直接派兵来不成?这可是松江府城,自己可是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太子太保兼太子太傅,他还真的敢造反不成?陆炳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与傲慢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下了床,在婢女的帮助下穿上外衣,开始梳洗。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并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他的眉头开始危险的耸动起来,那是脾气爆发的前兆。“大,大人,不好了!”一名百户从冲进屋来,伏地叩首:“衙门被包围了!”“包围了?”陆炳站起身来,怒道:“什么人这么大胆,他们要干什么?”“大人,不知道是说传谣说有奸人陷害吴知府,所以有人就把知府衙门包围了,说要求释放吴知府!”“荒唐!”陆炳怒道:“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为何不将他们驱散?”“大人,小人无能!”那百户磕了个头:“只是实在是太多了,小人唯恐惹恼了他们,冲进来玉石俱焚,那就不好了!”陆炳这才觉得有点不对,问道:“外面有多少人?”还没等那百户回答,陆炳便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陷害忠良,天理不容,释放吴知府!”震的屋顶的瓦片哗啦哗啦的作响。“这,这就是外面那些人?”那百户点了点头,陆炳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多年以来身居高位积累的傲慢和自信在众人的吼叫声中早已化为泡影。光听这声音就至少有数千人,而陆炳这次带来松江府的一共也才不到百人,就算这些人都赤手空拳一拥而上踩也把他踩死了。陆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沉声道:“走,先去看看!”当陆炳抵达前院时,看到大门紧闭,只有角门还留有一条缝隙,他凑到门缝向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都已经被人群站满,他们握紧拳头,齐声呐喊,手臂仿佛密林。“你们有没有表明身份,让这些刁民离开!”陆炳问道。几个百户交换了一下眼色,一个资历最老的大着胆子答道:“回禀大人,这么做好像没有什么用!”“罢了,让本大人试试,把角门打开!”陆炳沉声道。“大人,那些刁民无法无天,最好还是不要——”那百户赶忙阻止,陆炳却挥了挥手:“莫要多言,打开角门!”“是,大人!”那百户没奈何,只得去开门。走出角门直面数千民众,陆炳顿时感觉到一阵心虚,呐喊声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壁,迎面撞来,让他禁不住想要后退。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退不得,他强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伸出右手示意众人安静,乘着呐喊的间隙大声道:“本官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太子太保兼太子太傅陆炳,尔等竟然敢围攻官府衙门,还不快快散去,不然朝廷大兵一至,定然玉石俱焚,后悔莫及!”呐喊声停止了,一丝寂静慢慢笼罩整个广场,有一瞬间陆炳以为自己的威胁生效了,这让他的自信又恢复了,傲慢的抬起了下巴。但仅仅是下一秒钟,人群中飞出一枚臭鸡蛋,击中陆炳身前两三尺的地方,他下意识的向后一跳,但还是被四溅的碎片和汁液弄脏了衣衫。“奸臣!”下一秒钟,如雷的呐喊声就将陆炳的怒斥堵在了喉咙里,雨点般的腐烂瓜果、臭鸡蛋、石灰块劈头盖脑的砸了过来,若非那一个锦衣卫百户冲上前去用身体遮挡着退了回来,陆炳一定被砸得稀巴烂,但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衣衫还是被沾染了不少,让他恶心不已。“这群刁民,逆贼!”陆炳暴跳如雷,被一群平日里如犬羊一般磕头跪拜的贱民如此侮辱,这让他的怒气愈发无法控制:“传令下去,立刻调动兵马来,本官一定要将这些贱民斩尽杀绝!”“大人!卑职以为现在这么做不是很妥当!”“嗯?”陆炳看了看说话的却是刚刚用身体遮挡“弹雨”,掩护自己回来的百户,怒气稍微小了点:“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这么说?”“卑职慕容鹉!”慕容鹉磕了个头:“外面这些刁民目无君上,自然是罪该万死,但眼下大人身处重围之中,只有不到百人,又无兵甲,调兵来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若是援兵未到,外面那些刁民冲进来了,我等死不足惜,伤了大人的万金之躯,那又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