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吴相公!”李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张端那头又传来消息,说要再和您见面!”“嗯,那你安排一下吧!”吴伯仁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文书上了。“吴相公,张端的意思是和您会面的是黄锦本人!”“黄锦本人?”吴伯仁头又抬起来了:“当真?张端那边可有说会面的目的?”“张端是这么说的!”李真垂首道:“至于会面的目的,那边也说的很含糊,相公您若是不想见,属下就去回绝了便是!”吴伯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忖了一会:“那边可有对会面的时间,地点有特别的要求?”“没有,与先前一样由我们安排!”“那边先见一见吧!”吴伯仁想了想之后答道:“不过这一次安排在船上,你可以事先告诉那边,接不接受由他们决定!”对于吴伯仁提出的要求,对面很快就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于是两天后黄锦便登上了“赤鳟”号战舰,这条长达七十九米的庞然大物停泊在距离天津卫港口只有不到十二里的海面上,在不远处的海面上还有另外两条要小得多的单桅纵帆船在游弋。与绝大多数第一次见到这些风帆战舰的人一样,黄锦的注意力完全被其巨大的体型和船身上密密麻麻的炮窗所吸引了,不过他还是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惊诧隐藏在没有表情的脸庞之下,保持了一位宫中权贵应有的威严。“伯仁见过黄公公!”吴伯仁站在舷梯旁,向刚刚走出箩筐的黄锦长揖为礼。黄锦那张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拱手还礼道:“初次见面,想不到吴相公是如此英俊人物!”“不敢!”吴伯仁笑道:“甲板上面风大,我等到船舱里面说话吧!”两人进了船舱,分宾主坐下,仆从上了茶水,黄锦喝了两口茶水,放下茶杯笑道:“吴相公,前几日你开出的条件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有一事不明,还请你替我解惑!”“黄公公请讲!”“听那张端说,贵方要求交出天子,不知可否确保天子本人的安全呢?”听到这个问题,吴伯仁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这个请黄公公放心,在我来之前大都督曾经说过,今上唯一的骨血现在正在北京,为天下计,为大明计,一定要确保那位的安全,黄公公您应该明白这个意思了吧?”“哦?”黄锦闻言一愣,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吴公子,难道周大都督的意思是圣上还有继承大位的可能?”“黄公公!您在宫中多年,应该也知道今上的身体只能说一般吧?周大都督为了让今上继位,准备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心血?如果万一圣上没有留下骨血便弃群臣百姓而去,难道又要从旁支入继?那大都督付出的心血努力岂不是都打水漂了?与其这样,不如让那位继位更加名正言顺,不过这必须有一个前提,黄公公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原来如此!周大都督果然是深谋远虑呀!”黄锦吐出一口长气,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对于北方来说最沉重的打击其实不是战场上的失利,而是不久前朱载圳的突然死去,而且没有留下子嗣,因此徐阶等人不得不将裕王朱载坖南逃时留下的唯一子嗣朱翊钧扶上宝座,这在政治上对于北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南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朱载坖本人身体状况只能说一般,而唯一的子嗣留在北京,如果朱载坖突然死去,那南方也会陷入大位空虚的窘境,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南方会更加窘迫,毕竟南边的正统性远远不如北边。即便周可成能够从旁支中迎接一位藩王入继,也会面临血脉不正,正统性不足的问题,因此将朱载圳预先掌握在手中以备万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周大都督做事情的确总是比别人多想几步!”“是呀!”黄锦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他原有的戒备和敌意减少了许多,身为一个太监,他和徐阶与李春芳的立场有细微的不同。徐阶和李春芳效忠的是大明,而他效忠的是天子本人,在嘉靖与朱载圳与两人都已经死去的现在,他效忠的对象已经变成了朱翊钧。在局势已经没有希望的现在,既然朱翊钧本人的生命安全已经得到保证,甚至还有重登大位的希望,实际上他与南边之间已经不存在不可以越过的沟壑了。他现在终于明白张端带回的那句“因为徐、李是朝廷大臣,而黄锦是天子家奴”的真实含义了。他考虑了一会,问道:“吴相公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不过事情干系重大,我需要回去好好考虑一会!”“这等大事,自然是要深思熟虑!”吴伯仁笑道:“不过时间有限,过时不候!”“咱家明白!”黄锦笑道,他站起身笑道:“周大都督这等豪杰人物,可惜过去无缘结识,他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请益!”“黄公公请放心,一定有机会的!”说到这里,两人相视大笑起来。日本,大和国奈良城。“大殿,请上马!”“嗯!”中臣镰成抿了抿嘴唇,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严肃的有些过分,身披铁甲的他翻身上马,从侍从手中接过弓箭和短矛,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旗帜。咚咚咚!随着鼓声响起,中臣镰成用力踢了坐骑的后股,这匹赤红色的骏马便踩着鼓点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转眼之间便已经穿过了一条半弧形的跑道,马速已经增加到一个相当惊人的速度,在马道的两侧每隔七八米便竖着一个披甲戴头盔的稻草人,中臣镰成张弓搭箭,引弓如满月,然后释放弓弦,随着一声轻响,箭矢便贯穿了稻草人的头部,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少年的动作连贯而又迅捷,弓箭在他的手中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将一个个稻草人射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