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下行止?”吴伯仁捋了捋颔下胡须,却不说话,李真不敢催促,只是垂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候。“李真,你在北边应该有搜集京城各种情报的任务吧?”约莫过了半响,吴伯仁突然问道。“相公说的不错,下官的确有这方面的任务!”“好,你把这几个月来京城的情报都送来,我要看看!”“是,我立刻就让人送来!”李真正要离开,却被吴伯仁又叫住了。“你三日后带那位张公公来见我,怎么安排你应该明白吧?”李真闻言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吴相公您请放心,一切都有属下安排!”三天后,天津卫。“张公公,已经到了,您请下车!”由于车厢的门窗外面都被蒙了一层厚厚的黑布,从外间传进来的声音有些变音了,不过张端依旧能够辨认出说话的就是那位一直与自己接洽的李真李站长,他吐出一口长气,推开车门,刺眼的阳光顿时让他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张公公您小心了!”李真见状赶忙上前一步,用衣袖挡住了强烈午后阳光,笑道:“给您遮着点!”张端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阳光已经不太刺眼了,才下得车来,笑道:“李先生,你们何必搞得这么麻烦,换了三四趟车子,还把门窗都遮挡的死死的,难道还信不过老奴这边的诚意?”“没办法,职责所限不得不小心从事!”李真伸手搀住张端的胳膊:“待会见您的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如果掉了一根汗毛,砍了小人的脑袋也担当不起!”“大人物?什么大人物?”张端笑了起来:“总不会是周大都督亲自来了吧?”李真打了个哈哈,在前面引路,张端跟随在后,他看到自己身处一个荒僻的村落,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但看到的每一个人都警惕的看着四周,显然这个村落的人已经都在为兰芳社效力了,他禁不住暗自心惊。李真将张端待到一个院落旁,张端注意到后院紧挨着河边,码头旁停泊着一条长划子,院落四角有望楼,上头站着手持武器的哨兵。张端突然感觉到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来——对方会不会把自己骗来害了性命吧?想到这里,他的手足禁不住轻微的颤抖起来。李真有节奏的在侧门敲了几下,这应该是某种事先约定的密码,片刻后角门被打开了,李真带着张端进了门,经过门厅,从天井里向右一拐,进了一道小门,沿着回廊曲曲折折地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庭院里,是一明两暗的三开问书房;沿着墙根莳着些花木,西边角上还有一方水池,围着碧瓦栏杆,池中立着两片姿态奇古的石山。“吴相公,属下已经把张公公带来了!”李真沉声道。“进来吧!”门内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李真撩起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张端匆忙地整理一下衣巾,就低着头,拱着手,放轻脚步,从院子揭起帘子的那扇门走了进去。“在下吴伯仁,见过张公公了!”张端赶忙躬身还礼,他看到一名年轻书生,中等身材,衣饰雅致,风度潇洒,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矜持的看着自己,虽然颔下留着胡须,但最多也不过二十六七,他下意识的向身旁的李真投去咨询的目光。李真笑道:“张公公,吴相公刚刚从南方来,乃是周大都督的全权代表,您有什么话都可以对他说!”“全权代表?”张端迷惑的皱起了眉头,这个新鲜的名词所代表的意思他还有些不明白,吴伯仁笑道:“大都督临别前说了,与贵方接洽之事,我可以便宜行事!”说到这里,他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上面那枚戒指道:“这枚玺戒便是大都督平日里戴在手上,这次交给我带来了!”“哦哦!咱家明白了!”这次张端总算是明白了,他再也没有轻视的意思,赶忙敛衽下拜道:“御马监掌印太监张端拜见吴相公!”“张公公何必多礼!”吴伯仁虚托了一下双手:“我们坐下说话吧!”两人分宾主坐下,李真垂手站在一旁,吴伯仁笑道:“张公公,你们的条件前两天李站长拿给我看了,怎么说呢?条件不错,就是来得有些晚了!”“晚了?”张端闻言一愣:“如何晚了,还请吴相公解惑!”“若是景王在世的时候,这个条件还是可以谈谈的!至于现在嘛——”说到这里,吴伯仁笑了起来,轻蔑之情溢于言表。张端脸色微红,能够被派来当谈判代表,对于眼下双方的实力对比自然是明白的,他当然知道吴伯仁这话倒是情理之中,谈判桌上本来就是实力强的声音大。他笑了笑:“吴相公,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莫说你们还没有打到北京城下,就算已经兵临城下,也不能不许我们提条件吧?您说是不是呀?”“张公公说的也是!”吴伯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既然对方已经示弱,自己也没必要在口舌上争到底:“吴某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张公公您这次来能做多大的主呢?”张端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戳到自己的痛处了。他来之前就知道自己此行的最重要目的不是谈出个什么结果来,而是争取时间让北边征集钱粮,组建新军,把内部的问题压制下去。徐阶、李春芳和黄锦三人都知道有的打才有的谈的道理,寿州输的这么惨,谈判桌上也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的。“做主的有圣上,有徐、李二位相公,还有老祖宗,如何轮得到咱家,不过这里距离京城也没有多远,往返最多一日也就够了!”“哦,这么说来你就是个来谈的人,做主的事情还要请示上头的人?”张端咬了咬牙,点头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