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多少把握吗?”“有七八成把握!”李真自信的答道:“不过不能拖延太久,我害怕官府会把外仓的粮食往城内运,进了北京城再想烧粮就麻烦了!”“我知道了,你立刻让人准备,等我的命令!”“是!”通州城,南仓。“军粮,粟米两千石,豆一千石!”磨得发亮的铜符被丢在木桌上,跳了起来,就好像进门的那个军官,挺胸凸肚,趾高气扬。老仓吏小心的拿起铜符,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账薄来,比对着铜符上的号码,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军爷,你们不是十一天前刚刚领过一次军粮了吗?每个月月初领粮,怎么月中又来了!”“我怎么知道?”那军官挥舞了一下马鞭,发出清脆的声响:“上头叫我来领,我便照令行事,军令办不成,我就要掉脑袋!知道吗?”军汉的大嗓门引来了十几个仓花户,他们专管漕粮的进出、扬晒以及开关天窗气眼来保障粮仓湿度温度。他们站在走廊下的空地上,对这群不速之客指指点点。这些嘈杂声惹恼了军官,他用皮鞭敲了两下木桌,喝道:“老爷我军务在身,没时间在这里和你瞎磨蹭,快给粮食,要不然怎么就自己拿了!”“军爷,这可使不得!”那老仓吏赶忙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挡住了军汉:“这可是天子的粮仓,里头装的是白粮,专供宫里的娘娘们和京里的大人们吃的!”“哦?那爷们这次可是有口福了!”那军官笑了起来:“老头儿,快告诉我哪间仓房里头装的是宫里的?老子在延绥吃了三十年沙子,今天就要尝尝宫里的美人儿吃是啥精贵粮食!”“这,这怎么可以——!”老仓吏急道:“白粮是给宫里的贵人和大人先生们的,都给你们吃了,贵人先生们吃什么?”“什么狗入的贵人先生,我呸!”那军官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没有老子们卖命,南边的打过来他们连脑袋都保不住,还吃白粮?老东西你要是再不带路,老子和你客气,老子带来的兄弟们可不和你客气!”仿佛是为了印证那军官威胁的有效性,院子里传来一阵叫嚣声,只见与那军官同来的二十多个亲兵拔出钢刀大声叫喊,有人甚至朝天放起铳来。那十几个原本在看热闹的花仓户哪里见过这般景象,纷纷跪伏在地,大声祈求起仓神来,那老仓吏更是又气又怕,瘫软在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军官将老仓吏不说话,越发气恼,他正要发作,一名花户头跑了进来,大声道:“军爷息怒,我带你去便是!”“你叫什么名字?”那军官看了看那花户头,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长得也还端正:“你知道哪里有白粮?”“小的姓于名车,世代都是花户头,干的就是搬入搬出,清仓晒粮的活计,哪间仓库里装的什么,没人比我清楚!”那花户头赔笑道:“军爷要吃白粮,小的带路就是,只是这里是仓储重地,见不得火,还请军爷约束一下!”“你知道贵人吃的粮食在哪里,那就好!”那军官笑道,他朝外面喊了两声:“你叫于车是吧?放心老子也不让你白干,待会你带到了,仓里的粮食你能搬走多少就搬走多少,都记在老爷账上!”“多谢军爷了!”于车磕了个头,便带着那军官一行人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向其介绍道:“军爷您看,这些仓房都是朝南向阳的,每五间叫一廒:进深一丈五尺、阔五丈、檐柱高一丈五尺、山柱高两丈两尺。两间廒仓之间相隔三丈,中间还留有水道,直通仓沟,仓沟汇入外间的穿越河,最后汇入运河。一来可以防火,二来可以用木排运送东西。廒仓内先铺细沙、再铺砖头、砖头上再铺杉木,最后的才是仓板,为的就是房子天潮霉烂。四壁用的还是老樟木板,以驱虫……”那军官听得津津有味,拍了拍那花户头的肩膀笑道:“想不到这里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学问,咱们军镇里可没这么麻烦!”“呵呵,这里装的可是给天子自己吃的粮食,自然要用心一些!”于车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一排廒仓:“这里头的都是给宫里贵人的白粮!”“好,劳烦小兄弟了!”那军官拱了拱手,回头对身后的亲兵喊道:“你们两个去把门打开,你们几个去外头喊人,把车辆拉来搬粮食!”库房,老仓吏正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看到于车从外头进来,跳起来骂道:“好你个于舍儿,竟然给那些丘八带路,,你是皮痒还是活腻了?你不知道擅动仓粮是什么罪过?”“文老爹,你莫生气!”于车笑嘻嘻的向老仓吏唱了个肥喏:“刚才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这些丘八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你和我说这个没用,到时候你和老爷们说去吧!看看他们信不信你的话!”老仓吏冷笑道。“文老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于车笑道:“刚才那些丘八闹事的时候,那些老爷们都躲哪儿去了,却把你一个仓吏顶在这儿。我是看你没法子才出来帮你,你却让我去和老爷说。我一个花户头能说什么?要是我啥都不管,惹出祸事来,烧了仓神爷,那可怎么办?”“是呀,文老爹,于舍儿说的也有道理呀!”“那些挨千刀的可是在放铳呀!要是点着个一星半点的,可是怎么得了呀!”旁边的花户头听到这里,也围上来替于车说话。那老仓吏也知道说得有理,叹了口气:“好,好,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见老爷就是,挨板子就挨板子,砍头就砍头,反正一同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