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璀璨(1)(1 / 2)

司南 侧侧轻寒 2496 字 2022-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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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场之中劳累困顿了半夜,阿南和朱聿恒回去后,都是刚洗去了身上的尘烟,倒头就睡下了。

天蒙蒙亮之时,朱聿恒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警觉醒来,听到卓晏低低的声音:“杭之,殿下醒了吗?”

“进来。”他在里面出声道。

卓晏敲了敲门,进来向他问安。等朱聿恒梳洗完毕后,屏退了下人,卓晏才悄声道:“是有桩小事……有人窥探放生池。”

西湖放生池,正是关押公子的地方。

正在屏风后换衣服的朱聿恒,整理衣带的手略停了停,然后问:“这么快就泄露了?”

“是……昨日晚间,杭州府就接到了永泰号的报案,说他们大东家在灵隐寺祈福,忽然莫名失踪了,要求官府和他们一起派人搜山,寻找下落。”

“永泰号?”朱聿恒微皱眉头,“海外贸易发家那个?”

他记得,昨晚在萍娘家废墟中掏出的银票,正是永泰银庄的。

卓晏点头道:“那个被抓的公子,就是永泰的大东家。真没想到啊,坊间还有人猜测永泰号是海外胡商开的呢,没想到东家其实是这样一个神仙人物。”

“你详细说说吧。”朱聿恒一向主管三大营等军政要务,后来又忙于迁都之事,与户部接触不多,对这些民间商号更是知之甚少。

但卓晏在坊间虽混得如鱼得水,却是不管俗务的,其实了解也不深:“这个永泰号好像是近两年忽然冒出来的,海外贸易较多,在咱们本朝分号倒也不少,听说从顺天到云南、从应天到乌斯藏,大江南北都有他家店铺的。再说海上贸易银子跟水似的流进来,所以一群商人还推举他家发了个存银票证,江南这边各处都爱用这银票,比宝……”

说到这里,他吐吐舌头,赶紧打住了。

但朱聿恒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家的银票可以各处通兑,比如今疯狂贬值的宝钞可要好用多了。

“拿几张我看看。”

卓晏随身正带着两张,其中有一张正是十两银票,纸张厚实挺括,四面花栏印着雷云纹,中间是“凭此票至永泰号抵银十两”的字样。

朱聿恒问:“这看起来也寻常,岂不是很好伪造?”

“不不,殿下请看。”卓晏将纸举起,对着窗外朦胧天色,依稀可以看到这张纸上,出现了“永泰”二个大字印记。

“听说这是唯有永泰号才能造得出的纸,他们以某种手法控制纸浆密度,可以让银票对着光的时候,看到上面的隐记。这纸张,别家造不出来。还有就是据说银票的花纹也对应暗记,暗记还会按月轮换,所以铺面的各个掌柜一看就知道真假的。”

朱聿恒将银票搁在桌上,又问:“杭州府应允他们,帮助寻人了?”

“是,各地漕运不济时,常托赖于他们,毕竟他家船队庞大,货物轮转最便利了。是以官府也遣人到灵隐搜山了,不过呢……他们发现当日是神机营在那边行动,就不敢再认真了,只在那儿虚应了一下故事。”

“也就是说……”朱聿恒缓缓问,“这群海客,企图给朝廷施压?”

卓晏忙道:“这……应该不敢吧?只是,对方好像也因此而探到了神机营的行踪,进而追踪到了放生池。”

“他们在海外横行无忌,在我朝的土地上,想自由来去可没这么容易。”朱聿恒说着,从屏风后转出,向外走去,“杭之。”

韦杭之大步跟上,等他示下。

一行人出了桂香阁,便即出了乐赏园。

“昨晚清河坊,你们那场喧哗,可是因为那个司鹫出现了?”

“是,司鹫企图接近阿南姑娘。属下按照殿下吩咐,假装让他逃脱,跟踪到了他们的落脚处,还拿到了这个。”说到这儿,韦杭之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布包好的小东西,呈到他面前,“这是在逃窜途中,司鹫抽空射入一间旧庙砖缝间的。属下猜测,这必定是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只是,尚不知如何打开。”

布包散开,里面是一颗表面凹凸不平的铁弹丸。

朱聿恒以三指捻住这颗弹丸,举到眼前看了看。

冰凉的触感,让他这习惯了拆解岐中易的手指,倒生出一种亲切熟悉来:“这弹丸,可以打开?”

“是,拙巧阁的人看过了,说应该是中空的,里面藏有东西。只是这东西设计精巧,目前谁也不知道如何解锁,因此束手无策。”

朱聿恒翻身上马,思忖着将这颗弹丸在指尖上转了两圈,从食指上滚过,旋到了掌心中。

然后,他略略怔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握着弹丸手中——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与阿南一样,喜欢将东西掌控在指尖与掌心,像逗弄小兽一般玩弄。

他将手中的弹丸收入袖中,沉默思忖片刻。

神机营踪迹既已泄露,海客们也在千方百计联络阿南,看来,他不得不去会一会那个公子了。

一夜雷雨初收,晨曦雾霭之中,西湖越显云水氤氲,烟波迷蒙。

在被禁绝靠近的三潭印月一带,却有一叶轻舟划开琉璃水面,向着放生池飞速驶去。

放生池外围列的船依次散开,码头台阶上,诸葛嘉正静待着。

轻舟靠在青石台阶上,船身轻微一震。

诸葛嘉立即上前一步,抬手以备搀扶站在船头的朱聿恒。

朱聿恒却早已踏上台阶,只抬手接过他手中的披风,一面沿着石板路向内大步走去,一面问:“那人呢?”

“在天风阁,就是放生池正中间。”诸葛嘉说。

朱聿恒抬眼看去。放生池一圈堤岸不过丈余宽,里面围出一个小湖,便成了“湖中湖”。四条九曲桥从放生池的四个方向往中间延伸,在最中间,二三十丈方圆的一块地方,错落地陈设着亭台楼阁,小院花圃。

虽在花木掩映中,但依然可以看到,幽微天光下,有不少守卫走动的影迹,影影绰绰。

朱聿恒拉上斗篷的帽兜,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那人的两个侍卫,审过了?”

诸葛嘉递上案卷道:“审过了,他们是杭州坊间拳脚精熟的练家子,只是因为熟悉杭州事务,所以被临时聘来的,其实并不知道主家是什么身份。”

朱聿恒接过送上的签押文页看着,一面问诸葛嘉:“他交代什么了?”

“他只说自己是寻常海客,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捉拿。提督大人可是要亲自审问?”

“不必,还是你来吧。”朱聿恒略一沉吟,说道,“你也不用着急,找个由头细细审讯他,将他过去的一切都磨出来。最重要的,是将他羁押在这里,越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