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转身,右手被齐翊拉住,力道如此之大,蔡满心站不稳,猛地跌到他怀里。微醺的酒气在身边蔓延,她竭力挥动双臂想要挣脱,都被齐翊紧紧压住。蔡满心有些慌乱,她很清楚男女力量差异悬殊,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她打定主意,如果齐翊再不放手,就大声呼救,宁可不留情面也不能重蹈覆辙。
而齐翊并没有不轨的举动,他只是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低下头,把脸埋在她蓬松的发丝间。蔡满心渐渐放松下来,枕在他胸膛上,坚韧结实,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她虽一向不喜熏人的烟酒气,但他怀中的味道让人感觉温暖而安定。将手放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蓬勃有力的心跳。她阖上双眼,有片刻失神,恍然能听到不息的海浪声,抬起头便能吻到他下巴新生的胡茬。
只是那个他,并非眼前这个他。无论多贪图这个怀抱的温暖,都并非自己想要的归宿。蔡满心镇定心神,将齐翊的胳膊搬开,他嗫嚅了无数次“对不起”之后,已经沉沉睡去。
这一夜朗月当空,水样流泻的光辉,洁白得像心底的寂寞。蔡满心回到房间,忽而顽心大发,甩掉拖鞋,光脚,侧身踩在阳台半尺宽的水泥护栏上,身体摇摇晃晃,像踩平衡木。
就这样,像右轻轻一倒,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吧。
她从护拦上下来,仰身靠在阳台边缘。月光泻落在脸上,地平线在头顶上方,蟋蟀唱地热烈。呵,偏偏自己不是想要轻生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想过要向命运认输。然而,这些年她从未倾诉,甚至不敢问自己,心底的思念有多辛苦。
第二日齐翊醒来时将近正午,宿醉后头脑依旧昏沉。同来的二人要赶回去报告进展,已经驾车返回峂港,只有蔡满心留在招待所等他。
“昨天我没有借酒发疯吧?”齐翊问。
蔡满心摇头。
“他们都说我是喝多了就睡得不省人事。”
“你总喝多么?”
“有一段时间是,总要别人把我拖回来,还有几次就睡到路边了,好在是夏天。”齐翊赧然,“昨天不会是你把我拖回来的吧?”
蔡满心颔首:“还好,你还记得走路。”
二人收拾行李,去儋化长途车站搭乘去往峂港的班车。
齐翊买了车票,递给蔡满心,“其实你不必等我,和他们先走就好。”
“没关系,我挺喜欢坐大巴,比小车舒展。”
因为峂港旅游业蓬勃发展,班车已经由早年四面漏风木质座椅的老式客车换成全封闭的空调大巴。隔着褐色的玻璃,车窗外的景物都有些暗淡的沉寂。
蜿蜒的公路绕过云雾缭绕的蓝屏山,穿过隧道,蓝绿斑驳的清澈海水倏然出现在公路侧旁,繁花盛开风里,在青山碧海的映衬下更显热烈妩媚。浮云低矮,天海尽头的渔船似乎扬起帆,就能驶到云朵中。
中指和食指交替,在车窗上轻轻打着拍子,蔡满心反覆哼着一段山歌似的旋律。在倒影中看见齐翊看过来,她转头微笑:“荒腔走板吧?”
“很好听。”
“是一个朋友写的。本来是首吉他曲,不过他只弹过一次,还不肯多弹,说,‘我不是卖唱的。’”蔡满心忍不住微笑,“他说这曲子的名字叫《归乡之旅》,大概就是在这条路上萌发的灵感。”
“只记得这一段?”
“本来,Mp3里录了大半。”她有些怅然,“后来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都删掉了,有时也很后悔呢。”
齐翊不再多问。沉默片刻,二人手机先后响起,是桃桃发来的短信,内容相同:“你们回来时,要装作情侣一样亲热。”
“这丫头,又有什么鬼点子。”蔡满心打量齐翊,揶揄道,“你不是她理想中会做美食的帅哥么?为什么推给我?”
“你个毛桃,居然这样和满心说?!”何天纬发怒,去揪桃桃的麻花辫。
“小声点!”她扬手打开,“我都忍痛,把齐大哥外借了。你不要把什么都搞砸了。”
何天纬没好气:“你妈妈不是从普陀山回来了?你干吗不回家,又赖在这儿。”
“我没想到,满心姐的那个他会带一个女人回来!”桃桃一脸大义凛然,“满心姐守在这裏等他,他却大摇大摆和别的女人粘在一起,唧唧歪歪。”
“你想说卿卿我我?”何天纬打岔。
“Whatever,不管了!”桃桃瞟了一眼客厅中的一男一女,“不能让他们太得意。”
“那你也不用告诉他,满心和男朋友去了儋化。”何天纬低声抗议,作顿足捶胸状,“你可以指着我,说这就是满心的男朋友!”
“你?”桃桃上下打量,“come on,我是想给满心姐挽回点面子,不是让她丢人。”
何天纬横眉竖目,把拳头捏得嘎巴作响,忍不住又探头打量了一下,室内阴凉昏暗,看不清男女二人的容貌。“你确信,那是满心在等的人?”他将信将疑,“怎么看都不像。”
桃桃用力点头,“他就是去年半夜来探访满心姐,她抱着大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