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可以去当官,即便是当金朝的官,给女真人打工,也不是不可以。但绝不是现在,现在,唉,时机还太早啊。
说不得,既然不能当官,这封圣旨就是个废物了,眼不见心不烦,洪过晃晃身下摇动着的桌子,干脆一弯腰,将个圣旨垫在了有些摇晃的方桌下面,还别说,不高不低的刚刚好,这下日后写字就不怕桌子晃动了。
再看下去,就是几件农具了,有锄头,有铁锨,还有几件洪过压根不认识的工具,之所以能进了洪过的法眼,实在因为这些东西上都带着铁块。
这年头铁也值钱,虽然价值大大不如金银甚至黄铜,好歹也是硬通货不是。不过,洪过还是无力的摇摇头,如果外屋的妇人知道自己将这些农具都卖了换钱,会不会吐血?那可是典型的农村二流子行径啊。
最后,只剩下一件了,洪过的目光最后投在了桌子上,那里摆着一根二尺来长的镇纸。
这可是好东西啊,通体黄铜制造,刻着一些极为精细的云纹,在镇纸的一头还镌刻了一些很小的篆字,当然了,现在的洪过也是有看没得懂。
洪过从史书上知道,无论在北宋南宋还是金国,限于每年出产的铜矿石数量远远跟不上铜钱的消耗量,铸造铜钱永远都是一门赔钱的买卖,政府铸造一文钱的铜钱,所花费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一文甚至达到两文钱,所以,造就了有宋一代铜价的高昂不下。
掂量掂量铜镇纸,洪过脸上终于浮现了笑意,这家伙的重量不低于二斤,如果卖掉的话,怕是能换上一贯两贯吧。
洪过想好了,自己不会写字,呃,或者说,是还需要大把的时间去练字,那就想办法去上京城里谋一份当账房的差事。因为即使不会写字,自己的小九九总还过得去,况且,后世的乘除法和阿拉伯数字用出来,比珠算虽然慢点也好歹能对付一阵子,嘿嘿,混口饭吧。而这支铜镇纸,就将是自己前往上京的路费。
从上京城开始一点点的攒下路费,找到个机会就跑回宋朝去,呃,对,还要带上自己的母亲,不仅仅是因为需要妇人作自己的身份证明人,洪过在心中竟一点点的开始接受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了,亲情,是任何时代都无法泯灭的东西啊。
只是,洪过心头依旧疑惑,自己去上京打工挣钱,那要多久才能凑足了回去宋朝的路费,十年,二十年?还是到了自己蹉跎一生临老闭眼的那个时候都无法攒足?
再者说了,宋朝那是个准商品社会的地方,一切都随着金钱的拥有量而改变着,皇族宗室可以为了一点点嫁妆钱出卖自己的女儿与豪富之家联姻,纵然朝廷三令五申也屡禁不止。
民间的百姓对于金钱的追求初次爆发出来,那股子动力是后世一千年内的中国人都望尘莫及的,惟有,惟有数百年后的欧洲大航海时代的冒险家们,或许才可以与这个时代宋朝人对金钱的追求欲相媲美吧。
“穷困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洪过低低的感叹一声,自己纵然攒了路费回去宋朝,难道还要在宋朝遭人白眼继续过这种蹉跎日月的生活么?
如何一夜暴富,成了困扰洪过的艰难课题。
不知怎的,洪过脑中老是想起穿越过来后反覆听到的几个名词:“天庆寺”“释檀图寺主”“去年大熟”“仓房”,眼前晃动的是那个白胖和尚佛光谈偷带出来的金珠细软,那灿烂的珠宝光芒仿佛映花了他的眼睛,渐渐的,在洪过脑中升起一个念头:杀人夺财?抢他娘的?
一想到这个东西,洪过自己都吓得一哆嗦,他前生今世都是个读书人,别说没干过那种杀人越货的事情,便是想都想不到,更不要说去真个杀人的胆子了。
可是,这个念头一生成,就好像是无法控制一样肆意生长的毒草,很快就填满了洪过的心头:
没有钱啊,他娘的,天庆寺随便一个和尚都能掏出一包金珠细软,要是能带上一伙人冲进去,还不是挖金山啊,到时候钱也有了,粮食也有了,他娘的别说回南方宋朝去,怕是插旗造反,呃,错,是闹革命,都不是没可能么。
什么没人手,人手,人手,庄子里这些庄户似乎不大可靠,要干这票买卖怎么都要找些职业的才好,职业的,等等,似乎后山上不就有一票么,一想起那些满头满脸都是毛好似个野人的强盗们,想起那个粗豪的孙大当家的,想起那个动不动就要宰了自己的大嗓门,洪过不知为何没了早先的恐惧,反是一股子窃喜,要是能将这帮子笼络住,或者干脆就是拉到自己手下,是不是日后也就可以吃香喝辣的,若是干的不如意,就奔着南面跑,到了宋朝去接受招安,大小也能混个官当当?
这股子想法越来越重的,一下就迷住了洪过的心窍般,搞得他心神不安,长长嘘出一口气,总算暂时将这些疯狂的念头压下去,这时的洪过突然感觉一阵后怕,惶恐的仔细静听周围的动静,深怕有人窥伺到他的念头,立时将他抓去见官。
周围静悄悄的,估计整个村子都进入了睡梦之中,哪里会有什么人。
洪过反覆站起坐下,坐下站起,他终是无法放弃那个疯狂的念头,终于,当油灯自己熄灭的时候,他发觉,似乎时候真的不早了,无论自己是否要去干那杀别人脑袋的勾当,现在的时候似乎都来不及了。
直到这个时候,洪过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抱着铜镇纸一刻不愿放手的他,小心翼翼的侧躺到床上,脑中还在谋划日后的出路,慢慢的,脑子开始混沌起来,整个人也逐渐的涌上了睡意。
就在将睡将醒的功夫,突听有人用力的拍门,将个洪过吓得激灵一下坐起身,惊慌失措的看向大门,心头闪过的唯一想法就是:怎个这金国的官府比后世警察还厉害,我只是想想,这一会就被官府知道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有人低声呼叫道:“洪家哥哥,你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