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呆呆的坐在书房里,面前放着一杯早没了温度的茶杯,外面的仆役刚刚被这位大小姐一通好骂,哪里还敢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惟有缩头缩脑的凑在门口处偷听屋内的动静。
“都干嘛呢。”猛地从仆役们身后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叱喝,吓得这些仆役几乎趴到地上,饶是如此,有个最靠内的小书童还是一不留神的磕在门上,发出低低的碰撞声来。
说话的是一个十岁上下胖乎乎的男孩,留着女真人特有的髡(kun,昆)发:头皮刮得溜净,只在后脑勺的部位留下一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头发,细细的梳下一条小手指粗细的辫子,也就是着名的金钱鼠尾发辫。
看到这个小孩,仆役书童们慌忙跪下行礼,又小声的指指紧闭的房门,却没人敢出声。
“搞什么名堂?”
小男孩刚嘀咕一句,忽听屋内传来小雅的娇叱:“谁在外面,滚进来。”
房门被推开,虽然加足了牛油的木门开时并无半点声息,小雅还是从吹进的凉风感觉到有人进来,也不回身,就坐在那里冷冰冰地骂道:“敢扒门缝,还反了你们呢。自己去二管事那里领一顿鞭子。”
“呦,我的大姐啊,我就免了吧,二管事那鞭子可比我大拇指还粗,我怕这顿鞭子下来,就要趴炕上躺个十天半拉月的,不如这样,我让阿玛给我一顿乱棒如何?”
小雅回身看去,进来的不是哪个胆大的仆役,而是自家的小弟,一时心烦不已的哼了一声道:“羊蹄,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快出去,少在我眼前转。”
那羊蹄竟是个人小鬼大的精灵鬼,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手一摇一摆的围着小雅走了一圈,又抬手闻闻,“不对啊,我这身上香喷喷的,哪里来的臭味,姐姐不信可以来闻闻么。另外,我不在你面前晃,难道要去阿玛那里讨一顿乱棒来吃?我胆子小,可是没那个血性。”
听到弟弟张嘴闭嘴的围着乱棒绕,小雅杏眼圆睁,突地站起身一把扭住了羊蹄的耳朵,“臭小子,还敢顶嘴了,在老娘面前撒野,你还早的很呢。”
羊蹄被人抓住了细嫩的耳朵,立时手脚乱摆龇牙咧嘴的叫嚷起来,“姐姐,姐姐快放手,要掉了要掉了。”
见着弟弟这般的无赖劲,小雅也是一时没了法子,松开手重新坐下,无奈的摇摇头:“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有半点阿玛的英武样子,以后我们这家可是要你来当的。”
提到两人的父亲,羊蹄竟是撇撇嘴,“英武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撵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更不要说统兵出征建立不世武勋了……”
啪的一下,小雅一巴掌打在了羊蹄的脑后上上,“闭嘴,有你这么说自家阿玛的么,你这可是大不孝,以后这种话一个字都不要提起。”
羊蹄捂着头不服气的嘟着嘴嘀咕道:“说说又能怎的,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平日里阿玛不也是这样说自己的么,再说了,那些个孝不孝的都是汉人宋人的说道,我们女真人崇敬的是大英雄,是好像玛法王爷一样征战万里,将个宋人皇帝追到下海的英雄,最好是想太祖武元皇帝那般英明神武开疆拓土的大英雄。”
看着羊蹄说话时候眼中好似冒出小星星的样子,小雅无奈的叹口气,她太清楚自己弟弟的喜好了,对于生在没有战争威胁,不用为生存发愁时候的男孩,崇拜一个大英雄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且,他们的父亲似乎还有意放纵羊蹄的这种崇拜,全家上下,也只有她,完颜芷雅一人,才对现在这种平静的日子分外喜欢,因为她平时听了洪过说的故事,在汉人的书里,战争伴随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杀戮和暴行。
一想到洪过,小雅心中又是一阵大恨,这个家伙怎么如此不识抬举,自己好不容易将父亲说动,这才应允了让他来教导羊蹄他们几个小子,偏偏那个该死的家伙……想起洪过拒绝时候的样子,小雅就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即便真的不想作西席,大不了一句话拒绝就是了,怎的那般多话,竟把父亲惹火了。
要知道,父亲当年可是在羊蹄这般年纪,就跟随祖父大人出外征战,生生厮杀了十来年时间,若非如此,在父亲这个年纪的女真人,许多怕是连孙子都抱上了,何至于才只有一女三子寥寥四个子女。
小雅正回忆的当口,那羊蹄又继续道:“即便阿玛生气,也不会给我一顿乱棒,我放心的很。”
听着活宝弟弟张口闭口不离乱棒两个字,小雅气得怒从心头起,猛地一个脆生的扔在羊蹄后脑,“那我这个作姐姐的今天就赏你一顿乱巴掌,看你还敢不敢在这裏贫嘴,滚,惹毛了姑奶奶,今天晚饭没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