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建国前对尊卑并不看重,就算是在完颜阿骨打时代,遇到大事都是所有首领坐下来一起商议,商定了就去实行,战后也一样围着坐下来评论这一仗每个将领的得失,打得好的就多分点战利品,待到太宗吴乞买时代,虽然女真人开始修建宫殿和上京城了,待到议事的时候也不过是吴乞买坐在中央的皇位上,其他大臣坐在下面两侧,一旦吴乞买做的事情不对了,大臣们还能把皇帝拉下来按在地上打屁股,打完了就继续坐上去当他的皇帝。
女真人内部对上下尊卑开始严格奉行,逐渐抛弃女真部落旧日习俗,那要到了完颜亮后期和世宗完颜雍的时代了。所以阿鲁带听赛里说那些话也没太多生气,不过是踹一脚了事。
赛里笑嘻嘻的跟了阿鲁带出来,站在院门一开立时瞪圆了两眼,他家的院墙外竟是立着百十来匹马,马上坐着的有自家的谋克户长,也有旁的猛安的谋克户长,更多的是芮王府的家将,有些人脸上带着风霜的样子,显是跑了一夜,如此一看,这松蓬山周在百十里内的女真猛安谋克户长,倒有半数站在那里。
赛里心裏打鼓,他平时与完颜亨很少来往,今日完颜亨这个架势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老人家要发飙找茬不成?不过,不等他想出个头绪,背后有人猛地一推他,赛里便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早有家里的仆役为他准备好了坐骑,这个赛里也就浑浑噩噩的翻身上马跟着阿鲁带等人绝尘而去。
从赛里家到宋王庄足有五十多里,快马都要跑两个多时辰,阿鲁带这个时候没有多话,只是在马上不住的抽着鞭子,其余那些猛安谋克的户长们不由得也跟着快跑起来,虽然有人偶尔抱怨几声,随即被身边的芮王府家将狠是抽了几鞭子,立时变得老老实实。
赛里在马上还在算计,这完颜亨到底是想唱哪一出?有心想和身边的谋克户长交谈几句,谁料到,他刚侧下身子,立马有个家将跑过来,用很恭敬的口气问他有什么事要吩咐。见到这样,赛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不允许交谈啊,算了,我也不问了,就等着到了芮王府和完颜亨打对台吧。
一行人进了庄园的大门时候,正见着一票武士在院子里点验首级,迎面就是一阵血腥气扑来,这股味道赛里闻着极是舒坦,倒是他身边几个谋克乍一闻到,竟被熏的一头栽下了马。
心裏暗自鄙视这些年纪轻轻就当上谋克户长的东西,已经过了四十的赛里随意扫视下那些堆成小山一样的首级,这一看他立时愣在马上:虽然其中夹杂了几颗带着头发,可大多数都是光溜溜的脑袋,竟然是和尚。
其他的女真户长们也见到了这个奇异的事情,很是有些人脸色大变,也有些人强自装作镇定的坐在马上,甚至有人身子晃晃又要从马上栽下去。总算有家将们上去扶持着,没让一向以弓马自傲的女真人丢了脸。但是,这样一来赛里忽然发现,似乎每个女真户长身边都被两名家将给夹持住,连他也不例外,再看看自己带了的几个随从,一早被人拦在了门外,这时都看不到影子了。
现在的情形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赛里虽然不懂这句汉人的名言,但无论赛里如何不愿,他都不会再出什么狂妄的话,看着那些被堆成小山一样的人头,如果还不明白完颜亨今天没安好心的人,不是痴獃就是装傻了。
走到王府门外,就见这裏戒备更加森严,而且护衞中间掺杂了些许穿着打着补丁皮袍子的汉人,不过,无论家将还是汉人一律双眼死死盯着走过来的一众女真户长,那眼中竟是被赛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目光,这种目光当年他追随兀术爷爷征伐汉人时候,也能从同伴的女真人战士眼中见到,那是一种对财富和地位的渴望,是一种嗜血欲望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暴露。被这群用好似恶狼一样眼神盯着,连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纥石烈赛里,都不禁心裏开始发毛了。
待到那些女真户长走到前院,在这裏他们看到了一些早到的熟人,赛里心裏点数下,发觉整个松蓬山周遭六十几个谋克,七八个猛安的女真户长都被“请”来这裏,完颜亨要干什么?
所有女真户长连个座位都没有,一溜站在院子里,虽然心有怨言,但是在一群护衞的注视下,没一个人敢出声表示不满,无论他们地位如何,即便是猛安的勃极烈与完颜亨在官职上同级,可完颜亨那芮王的封号就将他从所有人中间拔高出来,无形中让完颜亨成为了松蓬山周围所有猛安谋克户长中间的首领。今天完颜亨如此无礼的相邀,他们可以去向朝廷,向朝中的靠山偷偷抱怨,但是在完颜亨面前还必须老老实实的。
过了好一阵,完颜亨才带着一群人从后院走进来,这位芮王爷面无表情的走到这群女真户长面前,冷声道:“诸位爷不算是好久不见,你们中间很是有些人,前几天还在北庄子秉德大人的庄子上见过的,今儿个把你们招来,就是为了向大家引见一个人,”见着下面的女真户长要说话,完颜亨把脸一拉:“都他娘的闭嘴,老子面前还容不得你们放肆,来啊,把那个东西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