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四月过半的天气,日头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地上的积雪也逐渐化干净,日头能够晒到的地方,地面干硬干硬的,不要说人踩过去,便是纵马平治也不会有问题,可是在那阴凉没有阳光的地方,积雪化出来的水迹还在,地上还仅是些湿乎乎的。
洪过坐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身上被日头晒得暖暖活活的,整个人也泛起阵阵倦意,若非是在晃动的马背上,怕是能伸个懒腰好好睡上一会,不到晌午吃饭时候绝不起来。
“唉,这要是在家该多好啊”,洪过闭着眼美美的想着,自己真是发了疯,或许是脑子抽筋了,怎么会想到什么出来探听消息,这兵荒马乱的岁月不好好在安全地方厮混,自己真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洪过心裏自怨自艾的,他这趟出来说是要为完颜亨打探消息,实则一开始的心思是想摸摸路,找到去燕京的路途情况,还有路上的驿站什么的,为日后自己带人开溜作打算,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弄到一张半张的地图什么的,想想当初洪皓从南宋到金国的上京足足走了一年时间,洪过就感觉有些不寒而栗,这么长的路要是没个地图什么的,自己还不在野外喂了狼啊。
完颜亨本来不大想要洪过出来晃荡,毕竟上京路内并不太平,洪过的身份又极度特别,不仅是王府的西席先生,还是完颜亮的同学,最重要的,洪过是金国手上的人质,与现在被关在五国城的宋钦宗君臣一样,都是金国手里很有价值的人质,这些人若是随便挂掉了,金国怕是不知应该如何对南宋去交代。
无奈洪过百般唠叨,那请求的声音就好像是老和尚念经一样,几乎要把完颜亨的耳朵堵住了,几乎就要把新晋的韩王给折磨的疯掉,为了能有更多空闲去准备未来的大战,完颜亨不得以答应了洪过的要求。但是,为了保护洪过的安全,完颜亨愣是从自家王府家将中间,挑出来足足二百人作他的随从。
于是,上京路的境内就有了这么一支二百人的马队,一路沿着驿站慢慢晃悠南行。
马队上下都是每人双马,不用的坐骑上跨着整齐的包袱,裏面装的是整套的铠甲,这些家将个个背着长弓手拿弯刀,马上还放着长矛,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模样。每次看到这些人,洪过就是一阵苦笑,这些家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遇上乱兵马匪什么的,只要二三十人冲出去就能赶开了,若是遇上大队的军队,怕是把他们全填进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这样一支队伍,除了惹人眼球注意自己外,怕是没多大用处了。
无奈,领队的家将头子是个死脑筋,脑子里只有完颜亨的命令:贴身保护好洪过的前提下,然后探查敌情。得了这么一道命令后,这个叫做阿土古的谋克长,就差连洪过上厕所的时候都派人跟着了,也不是没有,洪过出来上京的第一天,阿土古还真派了个家将,就在洪过蹲着拉屎的时候,与洪过大眼瞪小眼的对着看,看的洪过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后来似乎阿土古感觉这种事太过无聊了,便将大眼瞪小眼变成了在茅厕外面等候。
刚出上京的时候,洪过还觉着挺开心,可没走出几百里,刚刚是第三天头上,就被他撞上了一批乱民。那是一群饿红了眼的契丹人,想想也是,上京路是女真人地盘,女真人混的再惨也能有口吃喝,至不济还能往上京城跑,汉人渤海人一直是被人压着的,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极是抱团,惟有那些契丹人,这时候距离契丹辽国时间还不算很久,那些记着契丹人如何欺负自家的老人们有的还在,契丹人还是被女真人监视的民族,到了这个时候自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若非是一些个契丹人的猛安谋克还能抱团,怕是一早就被屠个干净了。
偏偏洪过遇到的这些契丹人还是个大的猛安,集体转职成了流民强盗,从一开始发现洪过一行,到中间偷偷坠着望风,直到最后设伏突袭,干的那叫一个纯熟。洪过自认为见识过几万人的行军攻城,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当他看到那些饿得眼睛几乎变蓝的流民,好像雪崩一样从山上涌下来的时候,拿着弯刀的手无论怎么控制都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幸好阿土古非常老练镇静,在一开始的惊慌过去后,马上下令列阵持弓,不过两轮漫射过去,所有护衞立刻换上弯刀,先是外圈的护衞们对着冲过来的契丹人一通乱砍,而后圈子里特意留下来的二十骑护衞已经整备好,就在女真护衞的小圈子扯开一角后,这二十名护衞跨马持枪,径直从裏面冲出来。
那些个契丹人本就是饿急了,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来围攻洪过一行,刚刚被外圈的护衞死守住,他们的意志和士气就迅速下降,此时吃了这二十名骑士的突袭,在他们心灵天平上被压了最后一根稻草,一霎时,整个契丹人崩溃了,这些饥民哭喊着撒开两条腿向四面八方跑去。
阿土古抓住机会,立即下令上马追击,等到追击结束后一清点,虽然折损了六个人,这一战竟然砍了足足四百多个脑袋。阿土古似乎意犹未尽,竟然下令将所有契丹人的脑袋堆成一座小山,那些身子也拖过来堆起,用他的话讲:也叫那些个契丹鞑子知道下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