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苏醒(2 / 2)

宋伐 血裔 3511 字 6个月前

洪过进来并未直接问那个女真人的病情,反是左右看了看才笑笑道:“这位先生好运气。若非是我这兄弟求保,现下先生已经是黄泉路上的孤魂了,就不知先生日后要如何酬谢我这兄弟。”

洪过话虽温和,但字眼间杀气毕露,放在旁人耳中立时能吓个哆嗦,却见那个躺着的女真人咧嘴笑笑,“洪先生要杀就杀,以上京屠夫的名声。在下区区一个七品侍御史,纵然身为国族,在先生眼中,还不是想砍脑袋就砍了。”

“嗯嗯。”洪过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刚刚继续说话。忽然见到那温敦小心地拉扯他衣摆,那样子就像是犯错的学生,在像先生恳求似的,咦,这货今日怎的如此老实?

温敦费力的从嘴裏吐出几个字来:“洪,洪老弟,侍御史啊……”

洪过身子一震,这才意识到刚才疏漏了个重要字眼,身子猛地一转,探手就抓住了躺着那个家伙的衣襟。将那个小子从炕上拉起来。见到洪过这样粗鲁无礼。那个女真人的随从登时不干了,大吼一声就要扑过来。却被林钟和马三等人抓住肩头死死按在地上,可这个家伙即便如此,仍是奋力挣扎着试图站起身子。

洪过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把那女真人抓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阵,这才扭头看看地上的随从,呵呵笑道:“你倒有个侠肝义胆地长随。”说着话,又随手将那女真人扔在了炕上。

如此一番折腾,那个女真侍御史也没敢出声抱怨,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地上的随从,“若非是他,我乌古论习失的一条命早没了。”

洪过洒然掸掸儒衫,大剌剌的撵走了温敦,自己坐在炕沿,一面示意林钟等人松手,一面随的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个事情,你不是死了么,就从这开始说。”

那乌古论习失想来是自忖死过一次了,说话做事没有一点温敦蒲阳温地影子,看着洪过轻笑道:“人言洪改之恃宠跋扈,今日看来果然不假,不过,这汾州的事,怕也只有一个跋扈些的人,才能管上一管了。”说完,他就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这一说不要紧,他的话将在场所有人吓得一身冷汗。

原来,乌古论习失的这个随从叫做高博,是他家祖上收了十几年的家人,跟随习失来汾州的十二名随从,上上下下都被收买个干净,竟然是最后联合起来给习失投毒,若非这个高博多个心眼虚与委蛇,怕是乌古论习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身中剧毒整个人都昏了过去,又是这高博拼了命,将他从在汾州的州城抢出来,主仆二人落荒而逃地跑到了这个荒郊野外,晓行夜宿地想绕路回去太原府,谁想到竟然被洪过等人劫了马车进了贼窝。

洪过听了皱皱眉,这乌古论习失到底干了什么,还是把天捅破了,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竟然被自己的仆人随从投毒?

见到洪过这个表情,乌古论习失笑笑问道:“出京前,不知洪先生可曾问过户部,这汾州大灾几年了?”

洪过虽然不大喜欢乌古论这货如此神神秘秘地样子,不过也没有多做声,一个眼色递给那边的温敦蒲阳温,现在地温敦可不是当初刚刚出上京时候的样子了。一早被洪过凌厉手段吓住乃至收服,在洪过面前乖得跟小绵羊似的,见到洪过的眼神立马跳起来报个数:“六年。”

见着温敦的样子,乌古论习失有些错愕,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叹息道:“洪先生可知,这汾州六年来风调雨顺。哪有什么天灾,要说出现灾情。那还是去年夏末的事情。”

原来,乌古论习失来到汾州后,虽然被汾州上上下下好酒好招待,生活上从居所到用度每月孝敬甚至是半夜陪睡的女人,都一个不缺一样不少,不过乌古论习失下来是作什么地,不就是专门监督当官的行事如何。要是做官地没有一点错处,他可要怎么升官?所以,乌古论习失一边享受着,一边派出随从下人去打探消息。

一开始,汾州上上下下的嘴很严,乌古论习失根本查不出任何消息,无奈之下他就暂时打消了在汾州抓住错处的想法,起程去了邻近的石州。那石州可是与西夏接壤地方。民风剽悍不说,地方官也是个焦头烂额,被他很轻易的就找出了毛病。谁能想到,就是一个县衙小吏,被乌古论习失拷打逼问下,一时激动攀出了汾州的事情。那个小吏的原话是“有能耐去抓年年天灾的地方啊,干啥抓住我们这点小事不放”。

乌古论习失反覆查询了几次,整个河东北路只有汾州是年年报天灾,于是他这次化装打扮带人轻车简从的,来到汾州治下的孝义县,然后又分别去了介休县和平遥县,几经周折,终于被他打听出来了,敢情这些年汾州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根本没有灾年这么一说。而朝廷依照他奏报的灾情可是不仅仅免了汾州这些年的捐税纳粮。甚至还拨发了部分赈灾的钱粮下来,而这些税款和赈灾钱粮。到了汾州城后就统统不见了踪影。

这下,乌古论习失可抓住了大鱼,这些地方官上下合谋,侵吞国家捐税纳粮私分赈灾钱粮,这抓出来就是杀头的重罪啊,若是能顺顺当当报到上京的御史台,他这个巡查御史也要挪挪位置了,别说七品,怕是这次六品五品官帽子都有地戴喽。至于说,那些汾州官吏前次的孝敬,很自然的被乌古论习失忘到了脑后,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砍他们的脑壳,哪来自己头顶上貂蝉冠?

就在乌古论习失所有调查材料置办齐备,准备摆出自己巡查御史的旗号,大张旗鼓的进驻汾州城开始正式办案时候,他突然被人下毒,然后就开始了要命地追杀。至于后面的事情,他就自己都不大清楚了。

洪过听了没有马上吭声,他没动静,那边的温敦蒲阳温也就不敢出声,整个屋子里就听到林钟等人重重的呼吸声,这些人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个当官这么黑心也这么大胆,连朝廷都敢欺骗,甚至是连朝廷的官员都敢下手宰了。林钟和马三等人看向乌古论习失的目光,都不同于刚刚的鄙视和轻忽,带上了一丝敬意,在他们看来,这个乌古论习失虽然是女真人,可也是个为民请愿的清官啊。

过了好一阵,洪过这才悠悠的出声:“河东北路有一个府城,三个节度使的节镇,九个郡,下辖三十九个县,汾州的事情要想干下来,没有河东北路兵马总管府地人帮忙是不可能的,至于说其他同级别地官,怕是与汾州相邻的太原府,石州的官都要多多少少得到些好处,至于南面相邻的沁州等地是河东南路治下,还好答对,”洪过扳着手指计算道:“至少从现在来看,如果你的案子捅出去,太原府,石州,汾州三个州府上下官员,还有设在太原城的河东北路兵马总管府的官,都要一齐拿下。”说到这裏,洪过抬头看看乌古论习失,笑着道:“一次要将一个总管府还有一府两州的官,全部拉下马,你这功劳自是上了天,当然,你的案子也是办上了天,这些官背后要有多少人对你咬牙切齿,要有多少人对你恨之入骨,要有多少人在朝廷里等着你回去碎尸万段?”

一番话下来,将个乌古论习失说的浑身大汗淋漓,竟然不自觉的哆嗦起来。乌古论乃是和温敦一样的女真大姓,虽然族源不尽相同,但是远远近近的多少都能拉上亲戚,越是这样的宗族,越是对这等人际人脉更加看重,经过洪过一番提点,乌古论习失开始害怕了,他在盘算自家的根基和势力,到底能否将他保下来?

“更何况,”洪过在这乌古论习失面前比划下手势,“官场上的规矩,你拿了吃了玩了睡了,自然就要替人消灾办事,你现在可好,吃了人家的筵席,拿了人家的金银,玩了人家送去的姑娘,结果呢,一翻脸,抹抹嘴就要办人家的案子,要人家的上上下下一家老小的命,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心没你黑?我现在倒是更关心你在上京的家人了,虽然出京前我在陛下面前保下了你的家人,不过现在我后悔了,真他娘的是多此一举,怎么保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至于你的家人,想要他们命的,应该也不少吧。”

这时的乌古论习失被说得大汗淋漓,全身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相仿,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失去,整个人就像是在即将没顶的大海中起起伏伏,在这种时候,他想要为自己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无力的反驳道:“他,他们侵吞了朝廷的税粮。”

“关你什么事?”洪过冷冷的反驳过去,“他们是犯法,不过他们只是让朝廷损失了钱粮,那些老百姓,即便这些黑心官不这么报天灾,也一样要交粮纳税,老百姓有什么损失么?没有,但是现在的你,要为这种犯规矩的行为,付出你的代价了。”

乌古论习失的底气终于完全消失,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妄图最后再挣扎下:“可是,他们已经无法继续报天灾了,今年的户部换了尚书,点名各地灾情要派员详查后才能拨放赈灾的钱粮,汾州的官不可能让户部的官下来调查的,那样的话出漏洞的机会太高了。”

洪过脸色逐渐严肃起来,现在汾州的灾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如果没有赈灾的钱粮下来,不要说饿死人,怕是立时就要掀起民乱,到时候大群的饥民四处抢粮,结果就只能是引来金国朝廷的残酷,那时的汾州将是横尸遍野。他可以不管乌古论习失的死活,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汾州无数汉人百姓被无辜屠杀。

死死盯着乌古论习失,洪过慢慢俯下身子,声音冰寒的道:“现在我想知道,那汾阳军的战力到底如何,你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