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过来时的历史上。正隆六年,也就是绍兴三十一年,西历的1161年的六月,金帝完颜亮从中都迁都到汴京城,九月分兵三十三军,兵马六十万号称百万大举南征。
但是,这一世的正隆六年即将过去,刚刚完成了对草原征讨的金国,正全力准备战争,一方面点检兵数,搜集粮草辎重,打造兵器和铠甲,同时还因为马匹不足,要发力从草原各部搜索马匹,更听从了右丞相张浩的建议,从天下百姓家中括马,用以补充军马的不足。
因为洪过明言金军不习水战,所以完颜亮特意下令,搜集在高丽和山东的海船,金国朝廷征发这些海船充作战船,这些还不够。金国工部被勒令,在山东河北的海边,调集了十几万百姓大举营造战船,用以充作军用。
就在正隆六年正月,宋国使者来朝贺元旦的时候,完颜亮让人对宋使宣谕,责问宋国收容金国逃走的难民,还有派人偷入金国境内盗马,而且直接指责这两件事都是受到了南宋官府指使。最后还问宋使,说南宋侍奉金国并不如秦桧时候恭谨。
宋国使臣回国后,将这些一五一十的奏对给赵构。赵构闻言大是惊奇,当廷问出金国皇帝为何如此无礼,这不是要挑起战端么?
不等出使的宋国使臣回答,普安郡王赵瑗——哦,不对,他已经在去年,也就是南宋绍兴三十年,因为对金国战略的判断而得到赵构赏识,被改名为赵玮,授宁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晋爵建王了——赵玮站出来答道,那完颜亮连皇位都是篡夺而来,轻启战端还用什么名头么?
这话自是说的极为辛辣,更让其他在列的南宋宰相们无从应答,他们头一次遇到这对义父子表演的双簧,哪里能够应对的来。
既然有身为皇太子的建王殿下出来站脚。南宋的执宰大臣们自然不敢怠慢,一面派出枢密院的细作深入金国境内打探,一面开始整顿兵马军器进行备战。不过,出于两国相交的惯例,南宋并未切断对金国的外交使臣,相反的,这个时候比以往更多了许多使臣前去金国,这个主意出自汤思退,宋国这位新任的参知政事,兼礼部尚书大人想尽量争取继续和议,维持两国这种盟好的局面,他的想法得到了赵构的首肯与支持。
宋国不断派使者前往金国的同时,金国内部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就是,金国出使南宋的使臣施宜生,在出使的时候,当着宋国官员的面口呼“笔来笔来”,因为他是福建人,本来是南宋的官,后因为发错逃去了金国,这时不忍看到南宋全无防备,所以要借机暗中通风报信。只可惜。施宜生不是朱序,完颜亮也不是苻坚,施宜生回到金国后,完颜亮听说了副使的禀告立时火冒三丈,下令将施宜生烹杀。
紧接着,又有太医院的太医祁宰藉着看病的机会,向完颜亮叩头进谏,请求完颜亮收回成命不要南征。可是,他就不想想,完颜亮为了南征,连与洪过的交情都闹掰了,无论为了脸面还是心中的志向,已经是没了回头路,又怎么会听一介医官的进谏?于是,这个祁太医被下狱拷问背后主使,最终死在了大狱之中。
到了正隆六年的年末,中都宫中传出了消息来,皇太后徒单氏因为劝说完颜亮不要南征,被完颜亮下令幽禁,同时,徒单氏身边的侍衞宦官宫女一起被杀。
到了这个时候,金国上下才霍然想起,完颜亮可是个靠着弑杀表兄上位的人物,以前的几次大屠杀,都是借了洪过的手,实则呢,完颜亮的手怕是比洪过还要黑几分。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人还敢站出来劝谏,一个个唯唯诺诺的躲到了旁边。
没人劝谏。可是有人溜须,那个金国临潢府路都总管完颜乌禄,在这个时候上奏折,先是恭维了完颜亮万事英明,然后自请免去现在的官职,前往南征大军的军前做个小校,为南征效死。
这本就是个溜须拍马的奏折,以前完颜乌禄也没少发过,所以,尚书省接到以后,诸位宰相只是皱皱眉,然后就将奏折送到了完颜亮面前,虽然只是个无聊的东西,但碍于完颜乌禄的身份与职权,也令执政大臣们不敢将之私下扣留。
谁能想到,拿到这份奏章后,完颜亮先是感觉无聊,匆匆看过一遍就想扔掉,突然心中一动,他想起了萧裕的临终前的几句话,为了保住自己与洪过的情谊,他特意将洪过从三司使的位置上调开,就是为了能将这个最后的好友调离是非中心。可是,完颜乌禄呢?萧裕对完颜乌禄这个人的评价可是不低,既然能得到萧裕如此称许的人,会是个如此下作的阿谀小人么?
完颜亮陷入了沉思,要说完颜乌禄有没有能耐?他一定会说,乌禄这个家伙还是很有能力的,至少统军有杀伐决断,治理地方也有足够的抚民之才。如果完颜乌禄只是个普通的臣子,完颜亮一定会着意拉拢,即便乌禄姓着完颜,如果是完颜秉德那样的远枝的话。完颜亮也不会忌讳什么。可是,偏偏乌禄是太祖阿骨打的亲孙,与完颜亮同辈的表兄弟,也是可以继承金国皇位的人,这样一个身份,让完颜亮不得不忧心起来。
就是为了这层担忧,完颜亮先是借高丽战败的事情大兴牢狱,好好敲打了完颜乌禄一下,然后纵容洪过强夺了完颜乌禄的爱妻乌林答宁儿,目的呢,就是想看看,这个乌禄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可是,乌禄的选择越发的让完颜亮心悸,连爱妻被人霸占都能忍下来,这样的人真的令完颜亮有些害怕呢。
完颜乌禄坐镇西北数年之久,按说资历早够了进入中枢成为宰相,完颜亮之所以如此压制,就是不希望这个人掌握更大的权力,仅仅让他做个戍边的将军就好了。
但是,现在看看,完颜亮抖抖手上的奏本,冷笑一声,你乌禄既然静极思动,那好了,看来应该给你挪个窝了。
第二天,从内宫传出旨意,以完颜乌禄戍边数年劳苦功高,提升完颜乌禄为北京留守,同时知大定府。
这道旨意一出,立时让诸位宰相皱眉,表面看,与临潢府路都总管相比,这个北京留守的位置更加显赫,实则呢,北京大定府位于中都北面,夹在中都路和临潢府路中间,东面是东京路。西面是西京路,这些地方都是重镇,驻有重兵的,与之相比,北京路无论地域还是重要性上,都是块不大重要的地界,而且,自打出了萧裕之乱,连带着,北京路本就不多的驻军,现在也削减了很多。
从肩负着金国西北防御重任的临潢府路,调任到北京路,这是明升暗降啊,看得出,金国皇帝对完颜乌禄的行径非常讨厌,采取的处罚也是极为严厉了。
听到自己调任北京路,完颜乌禄一下就老实下来,连谢表都写得极为朴实,再没了以前那种浮躁和华丽的词句。
若是说,施宜生,祁宰被杀是因为劝谏皇帝南征,这个完颜乌禄被贬黜,却是因为支持南征,金国的朝臣们想不通了,皇帝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难道说,皇帝已经发疯了不成么?
完颜亮没有发疯,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思绪一步步的走下去,就在处置这些内部事务的同时,他还继续保持了与南宋的交往,只不过,从返回的使者汇报看,南宋正在修整沿江的港口和城镇,似乎有了防备。一想到这裏,完颜亮就在心裏暗恨施宜生。
就在完颜亮忙碌的时候,洪过也没清闲,对于他来说,重修汴京城并不是什么太难的工作,虽然完颜亮对工期要求很紧,可是以洪过现在的权势,要调遣民夫搜集物资还是很轻松的,况且,他这个三司使来到了汴京城,三司衙门自是要向营建汴京的工程倾斜,所以,营建汴京的工程进展的极快,根本不劳他来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