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将谢景温塞进了台谏明显力度还不到位,便想把李定也给塞进去,还要帮他把控关键位置。
王安石准备让李定知谏院。
但是这个任命实在有些想当然了,也充分说明王安石如今已经有些飘。
区区一个选人,没有什么政绩,也没有什么名声,更没有经过制科,怎么可能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以司马光当年来说,先是在京师大理评事打转,然后被庞太师培养,后被推荐回京,当了馆阁校勘,又放了一任通判,再回京时,才担任的知谏院。
那是人家从当馆阁校勘开始,就进入升朝序列了好不好?
宋朝就没有外朝官直接进京当知谏院的规矩,这个从科举名次排好时就已经决定了的。
富弼和曾公亮直接拒绝,想什么呢陛下?就算是越级提拔,这娃的资格最多只能当个监察御史里行。
赵顼下诏,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堂除走不通我走特旨行了吧?
然后当班的知制诰宋敏求封还词头:“李定没有经过诠考,就想直接当升朝官,这诏书我来不了。”
赵顼很生气,你不写我找别人写。
苏颂值班,还是封还词头:“如果李定不经过考试,那起码也该当过普通御史后,才能升为谏院领袖吧?如此度越常格,隳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
赵顼炸毛了,老子再找人!
这回轮到李大临,李大临继续封还:“前边两位说的没毛病,我跟他们的意思一样。”
赵顼给自己找理由:“台官有阙,不拘官职高下。”
然而知制诰是什么人?那是提笔就能把皇帝的口述翻译成文雅华丽引经据典的诏书的人!
赵顼说得过这几位才见鬼了!每次下诏不但被封还,还要连带被教育!
于是事情进入了死循环。
苏颂第一次拒绝理由是破格提拔李定违背以前的法令,而官吏的任命必须依法而行。
第二次的理由是李定“素无声称”,不够破格提拔的标准,不能因偶有奏对称心,就破格提拔。
第三次的理由是即便要用,也该先做一般提拔,放在陛下身边考察,要是真的有奇谋硕画,再破格提拔也不迟。
赵顼气得暴跳如雷:“轻侮诏命,翻复若此,国法岂容!”
三人说道:“那先把我们去职呗,然后陛下你就可以爱怎么干怎么干了。”
赵顼气疯了,去职!去职!我不要你们了!通通去职!
三人共同落职,苏颂归工部郎中班,知婺州。
其实苏颂是逍遥派,对变法派和保守派都不歧视,在他心里这事情的确是坏了规矩,赵顼又犯了苏轼说的“进人太锐”的毛病。
苏油还不能救,如今三位知制诰名声鹊起,响当当的名号——“天下谓之‘熙宁三舍人’”。
然而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李定知制诰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稳,监察御史陈荐言:“定顷为泾县主簿,闻母仇氏死,匿不为服。”
这个罪名就太大了——不孝!官员不服母丧!大不孝!整个朝堂都得跟着蒙羞!
于是赵顼诏下江东、淮、浙转运使问状。
很快回奏来了:“李定曾经以父年老,求归侍养,回家三年,但是并没有听说他是在为生母服丧。”
这件事情上,其实李定也很冤。
这人政治上一般,但是对亲人相当不错,死后《宋史》中记载:“定于宗族有恩,分财振赡,家无余赀。得任子,先及兄息。”“子皆布衣。”
得到荫官的机会,先给哥哥的儿子们。家中财物,尽数周济宗族,古往今来这样的人都不多。
李定的母亲姓仇,前后嫁过三次人,也是个奇女子,奇在她的后代。
第一次嫁人生了个男孩子,孩子两岁她就跑了,留下的孩子长大后出了家,和苏轼成了好朋友,就是著名的佛印和尚。
第二次嫁人生了个男孩子,不久后就因为品行不端被丈夫逐出,这个孩子就是李定,和苏轼成了一辈子的仇人。
第三次嫁人生了个女孩子,叫做郜六,后来成了汴京开封教坊司中的颠倒众生的当红头牌,艺名唤作蔡奴。
这特么也是没谁了,妥妥的英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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