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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禽兽不如
这一刻,苏油真的被感动到了,对代表太皇太后的小黄门鞠躬一礼:“臣的这点小事,还要蒙太皇太后挂念,实在是……臣之罪也。”
说完又对赵顼一拱手:“陛下,人心狡险,深不可测。御史台之职,非道德深厚者未可当之。”
“设若为小人把控,为了营造出‘骨鲠’、‘铁面’的名声,不惜断续文字,歪曲事实,打听闺阁深隐,刺探群臣阴私。”
“开局一‘风闻’,后续全靠编,深求细罪,打击异己。”
“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以弹去大员为荣显;不对事,只对人;只知道说这不好那不好,让他拿出办法,却只有一句话回复——请问相关部门。”
“这样的台谏,于国于民,又有何大用?”
“不通国政,不明实务,不分轻重。一个个只知道站在岸上,却指责将溺之人,问曰:‘何不预修泅泳之术?’于事又何补焉?”
“这是以纯粹的外行去指点内行,而内行们肩上各自担负着自己的职责,每日里忙碌操劳,还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他们的胡说八道,无端指责!”
“所以臣以为,弹劾,必须有实证或者实名举报;谏议,不能只提问题,毫无建言。”
“所以臣请厘清官制,自台谏始!”
李定拱手道:“陛下,苏油今日敢废台谏,明日就敢行大不忍言之事!台谏之责,乃纠正君上,制衡百官。台谏若去,何人可当此责?!”
舒亶拱手道:“群臣失去制衡监督,天下必将大乱!此古有明证,苏油大言乱法,臣请立诛之,以谢天下!”
“舒御史说得好!”苏油立刻接口:“群臣失去制衡监督,天下必将大乱。苏油深以为然,那敢问台谏,如今却又由何人监督你们?”
舒亶顿时哑然。
苏油对赵顼拱手:“诏狱大兴,颠覆强汉;酷吏进用,始衰盛唐。这同样史有明证。”
“不管哪个台司,一旦失去监督,就会变成一头吃人的猛兽!”
“唐初太宗惩前朝之祸,用台谏而不予刑讯之权,大谏皆忠诚君子,可谓得人。”
“至武周用酷吏,兴诏狱,虽凤子龙孙,亦束手就戮,群臣战栗不敢言,盛唐由是大衰。”
“我朝台谏,欧阳学士,赵学士,司马学士,皆隆德君子。百官信服,士林交赞,秉直奉公,不构私仇。”
“故而台谏尚能正常运转,然依旧制度缺失,所赖者,靠的是掌司的高尚人品。”
“一旦为小人把控,局势大坏!”
“李定,亡匿母丧,世薄其行;”
“舒亶,为县尉坐手杀人,停废累年。张商英为御史,言其才可用,乃得改官。”
“其后将商英与他的私信宣扬天下,以事涉干请弹劾,致商英落馆阁,监江陵县税。”
“张璪,轻薄为人,当年在凤翔得诏入京,喜动颜色,行止癫狂。”
“子瞻为其同僚,作文以士大夫修身之要,厚积之行婉劝之。小人不以君子为德,反而衔恨刻骨,伺机报复!”
“此三人把控台谏,台谏还有何公正可言?”
“天下公誉道德之士,刚正之臣,朝中自有不少,因何一定要用此三人?!”
刚说到这里,却被赵顼抬手打断了他,眼睛望向殿外:“钱藻,有事?”
苏油回头,却是权知开封府钱藻。
只见钱藻在殿外躬身:“臣,权知开封府钱藻,有事请奏陛下。开封府刚刚破获了一起案子,其中物事,因事涉小苏学士,乌台御史,不敢不急报。”
靠!今天的瓜真是一个接一个,朝臣们感觉脑子都快要转不过来了。
“呈上来。”
一个内侍将钱藻拿出来的一封信件递上,赵顼取过看了,不由得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这封信,从何而来?”
钱藻躬身道:“鸡西儿巷有一个私娼叫刘巧奴,这女子有个姘头叫李狗儿。”
“李狗儿平日里素好偷鸡摸狗,刘巧奴贪图钱财,也侍奉得殷勤。”
“三日之前,刘巧奴告到开封府,说李狗儿盗窃了她的钱财。”
“开封府派人缉拿,在李狗儿家中,搜出了刘巧奴告失的包裹。”
“里边的钱财自然是没了,李狗儿也服罪。然臣见那包裹乃是文士常用的招文袋,不似刘巧奴之物,便留心搜检了一下,发现了刚刚那封书信。”
说完一招手,一名衙役将招文袋送了过来。
钱藻冷笑道:“里边还有几样东西,与殿中一位人物有些干连,请陛下过目。”
招文袋打开,里边有文具盒,硬壳书夹,还有一柄精致的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