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勰自己都觉得自己写得有些过了,愀然道:“我当时真是给鬼劈了口了。”
蔡卞责备道:“那这次子厚告哀,怎么你制词里又有不当?”
老钱这会儿都快后悔死了,想了半天:“或许……那鬼又来了一趟?”
两人正说到这里,却突然发现席上异常安静,扭头一看,却见众人都在苦苦思索的样子。
两人回到席上,范祖禹问道:“怎么都做起闷葫芦来了?”
刘奉世皱着眉头:“黄鲁直刚刚出了个酒令,一时难住所有人——虱去乙为?,添几却是风,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钱勰说道:“这又有何难?”
等到再一凝神:“咦?却是真难……”
却听亭外一声朗笑:“有何难哉——江去水为工,添丝却是红,红旗开向日,白马骤迎风。”
另有一个声音也笑道:“我也有了,二去一为单,添二即成三,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哈哈哈哈……”
之前的那个声音顿时大为不满,讥笑道:“小幺叔精于数算,这不成了打算盘……”
突然又反应过来:“等下!你这摆明了就是讥刺于我。”
这娃刚从外头进京,这才一年又要被丢去中牟,可不是前罪才清,又得后罪?
那年轻的声音哈哈一笑:“这不是怕你骄傲吗?不打算盘也行,嗯……去千舌作口,得天方是吴,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你……你还是语带讥刺……”
这一回的前两句,却又有讽议他要少动舌头,也有嘲笑他这次幸得高滔滔英明庇佑,“得天方事无”。
众人轰然叫好,一起起身迎接,却是苏轼和苏油到了。
大家都是来给苏轼送行的,这次虽然苏轼受了委屈,但是其实底层原因还是理学和程学之争。
用大苏离京六十里,提举京师大学堂,换程颐退回洛阳,守西京国子监,苏油觉得还是非常划得来。
而且苏轼最适合干的工作,目前来说,其实也是这个。
虽然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苏油都没有一丁点的动作,干净得一塌糊涂,但是很明显,这是一次理学狙击程学,改良派抵御保守派占领的台谏,并且反击成功的大事件。
就跟程颐从头到尾也没有出头,最后照样被出外洛阳一样,苏油作为理学一派的帅旗,作为改良派的领袖,理所当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洗清了御史台,换上了苏元贞主事,抵在首相背心上的匕首,算是被去掉了。
苏油和苏元贞几乎同龄,苏元贞先后受教于大苏、苏油、范先生和唐淹,可这次事件中表现出一副公事公办,丝毫不讲个人感情的态度,将“台谏风骨”拿捏得死死的。
证实诬告后,大苏本来可以不遭殃,但是却被苏元贞揪着不放,深挖根源,最终同样吃了挂落。
这就明白了,苏元贞出身外族,不可能投靠任何一方政治势力,只能选择做皇帝的“孤臣”。
至少朝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官员是这样理解的。
钱勰笑道:“素闻司徒不以急智见长,如今看来,传闻断不可信也。”
苏油跟钱勰拱手笑道:“列位就是诗做得太多,而这个酒令又很不符合作诗的套路,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去会注意,故而一时半会都想不到那里。”
“两句唐诗,得首字与尾字合韵,然后拆添文字做成前两句即可。”
在座的都是聪明到极点的人物,窗户纸一捅破,秦观首先就对了出来:“钥去金为月,月入门得閒,閒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
刘奉世也合掌:“却提醒我了——研去石为开,加八即成并,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
出酒令的坑货黄庭坚笑道:“司徒固非以文字快捷见长,然最善开导启发,引领思路,此亦不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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