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竟然又下雪了,彻骨的寒风偶尔灌进来,让人寒毛倒竖,高不凡禁不住往火堆里多扔了些干柴,把篝火烧得更旺。幸好距离山洞不远就是一片灌木林,取柴方便,否则这一晚就难熬了。
鱼俱罗侧耳听着外面雪落的声响,面色有些凝重,喃喃地道:“今年的雪下得有点频繁了,现在才是冬月中旬,腊月若再来几场白灾,等到开春的时候,突厥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高不凡奇道:“为何?”
鱼俱罗解释道:“白灾一来,即使是牛羊等牲畜也顶不住,必然死伤不少,这些可都是突厥人的口粮,开春没了粮食,突厥人除了南下抢掠大隋,别无他法。”
“有可敦在,应该不至于吧!”高不凡道。
鱼俱罗冷笑道:“如果启民可汗还在,的确不至于,但是现在的始毕可汗就难说了,此人一直对其父启民可汗的软弱极为不满,他坐上汗位就立即停止了继续向大隋进贡,虽然表面上还臣服大隋,实则面和心不服,如今大隋举国之力进攻高句丽,正是他乘虚南下牧马的好时机,突厥可不是契丹可比的,不仅幅员辽阔,而且兵马要强盛得多,乃大隋北边的心腹大患,反倒是高句丽偏安辽东一隅,于大隋的威胁几近于无。”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鱼俱罗也是反对东征高丽的,那杨广不用他也便在情理之中了。
“那鱼前辈以为皇上这次东征高丽胜算几何?”高不凡不动色地问。
鱼俱罗似乎没什么顾忌,也可能真把高不凡当成生死之交了,十分坦然地道:“皇上若安心坐镇后方,此战必胜,皇上若亲临辽东,胜负难料!”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个问题他当初也问过李靖,但后者讳莫如深,话说了一半便没下文了,但从意思上推测,李靖和鱼俱罗两人的看法竟然十分巧合地一致。
“鱼前辈的意思是皇上不会领兵?”高不凡小心翼翼地问。
鱼俱罗摇头淡道:“并非如此,皇上其实深谙兵法之道,而且经验丰富,皇上还是晋王时就担任主帅灭了南陈,早年还西征过吐浴浑,开疆千里,所以领兵才能方面毋庸置疑,而且皇上还特别聪明,比先帝都要聪明,那些骂皇上昏君的,都是道听途说的无知之辈罢了,不必理会!”
高不凡愕了一下,没想到鱼俱罗对杨广的评价竟然如此高,与世人和史书上的评价有很大出入。
“既然如此,那鱼前辈为何会认为皇上若安心坐镇后方,此战必胜,若亲临辽东则此战胜负难料?”高不凡不解地问。
鱼俱罗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对于一名君王来说,懂得用人之道,比懂得用兵之道更加重要。战场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使,前线将士若被束缚得太紧,不能随机应变,轻则错失良机,重则一败涂地。皇上若安心坐镇后方,允许前方将士便宜行事,以大隋的百万雄师,踏平高句丽也不成问题,反倒皇上亲临辽东后,前方将士必然处处制肘,难以施展得开,所以胜负难料。而且,现在的皇上不比早年,皇上还是晋王时为人谦逊好学,现在却越来越刚刚愎自用了,听不得不同的意见,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高不凡不禁暗汗道:“鱼前辈慎言!”
鱼俱罗不以为然地道:“我鱼俱罗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即便当着皇上的面也是直言不讳,没必要藏着掖着的,而且某家跟小兄弟投缘,这才说起这些,若是其他人,某家还懒得鸟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