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了,一轮血红血红的旭日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放射出万道光芒。激越的战鼓声中,王世充所属的郑军开始强渡洛水了,刀盾手在前,从三条浮桥迅速杀向北岸,就像破闸的洪水一般。
李密所属的魏军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估计是打算来个“半渡而击”,王世充见状不由窃喜,下令加紧渡河,而过了河的郑军刀盾手并没有贸然冒进,而是结成严密的盾阵缓缓往前挪动,既提防魏军来攻,又为后面的弟兄腾出了空间。
就这样,郑军步步为营,不缓不急地渡河,安全系数自然太太提高了,李密见状不由大皱其眉,暗骂王世充狡诈,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让人讨厌。
“他奶奶的,王世充这杂碎太磨叽了,一点也不痛快,这么慢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一半人马?”蔡建德骂骂咧咧的。
自打房彦藻死了之后,祖君彦便成李密的首席谋臣,只是此人的文才虽然一流,但智谋方面却是差上一筹,此时见到郑军步步为营的打法,犹豫了良久才建议道:“魏公,要不还是动手吧,王世充这种打法,只怕时间拖得越长,越对咱们不利。”
李密一开始也是犯了教条主义的毛病,只想着“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岂料王世充稳打稳扎,一点一点地渡河,根本没给他半点机会,而且随着过河的郑军越来越多,盾阵的防御力量也越强。
此时此刻,李密终于醒悟过来,立即下令对郑军发起攻击,只是战斗刚刚打响,一骑快马便送来了加急情报,一支唐军已经攻破了天井关,从太行陉杀进河内郡境内了。
李密不由心头大震,祖君彦和蔡建德也是面色大变,完了,后方被突破,情况危矣!!!
李密定了定神,目光凌厉地吩咐道:“此事不可声张,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祖君彦和蔡建德,还有周围一众亲兵均凛然沉默了。李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如今他只有迅速击溃王世充,才有扭转被动局面的可能,否则一旦唐军杀来,腹背受敌之下,必然一败涂地,所以李密立即下令发动全面进攻,三军呈弧扇形压迫而上,试图以排山倒海之势击垮王世充的盾阵。
然而就在此时,魏军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急速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晃动,只见两支骑兵从北邙山中杀出,居高临下地冲向魏军的后阵。
这两支骑兵不多,每支也就三百骑左右吧,但是来得太过突然了,出其不意之下从高处冲杀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入了魏军的后阵,斩瓜切菜一般收割人命,魏军的后阵也随之秩序大乱!
这下李密麻烦大了,他的部队正全力向前推进压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郑军身上,哪料到后方竟突遭偷袭,后军一乱,前面的魏军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后面有大军来攻,也跟着亡命逃跑,于是产生了致命的连锁反应。
完蛋了!
区区六百骑郑军骑兵竟然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把五六万的魏军搞得秩序大乱,溃不成军!
王世充见状狂喜,吾儿果真没让为父失望也!
原来王世充早早就派出两股骑兵潜入北邙山之中了,就藏身在溪谷密林里,其中一股骑兵正是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负责率领的,而另一股骑兵则是他的堂兄王辩负责率领,这时突然杀出偷袭李密的后军,倾刻收到了奇效。
王世充乃沙场老手了,又岂会放过此等绝佳的机会,立即下令转守为攻,郑军放弃了防守,奋力往前冲杀,而后续部队也加速过桥。
此时李密的后军已经大乱,中军也很快就乱了,偏生这个时候李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后方到底来了多少敌骑,主帅两眼一抹黑,这才是致命了。
本来李密的军心就不稳了,此时大军一乱,人人无心恋战,纷纷四散而逃,李密眼见无可挽回,只能尽量保本了,所以立即往下游撤退。
李密的帅旗往下游迅速移动,魏军的兵将也下意识地跟着往下游急急逃去,王世充趁机率军咬尾追杀,大获全胜,斩首数以万计,还缴获了大量的兵器马匹和粮食等,同时俘虏了祖君彦和裴仁基等数十名魏将。
这场北邙山决战,王世充技高一着,大胜!
李密折损了近半人马,辎重也全部丢失了,最后只剩下三万人左右,急奔向洛口仓,试图与那里的魏军守将汇合,而洛口仓也有足够的粮食供给。
王世充在洛阳城中龟缩了一年多,终于在邙山一战中扬眉吐气,击败了李密,一雪前耻,心情自然快意之极,不过,王世充显然并不满足于此,立即整兵直扑洛口仓,绝不给李密任何喘息的机会,而这个时候,负责镇守偃师的魏将郑颋也很没节操地投降了王世充,如此一来,王世充更可以放开手脚追击李密了。
且说李密,率着三万左右败兵往洛水下游急行,一口气走了近三十里,这才敢停下来休息,只是一清点人马,登时心凉了半截,六万大军只剩下三万余了,足足不见了一半,而且辎重几乎全部丢失,不是一般的惨。
“祖君彦和裴仁基何在?”李密忽然醒起这两人不见了,急忙追问,结果一名亲兵小心翼翼地答道:“属下看到他们被郑军包围了,估计不是阵亡,就是被俘虏了。”
李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悲凉之意,仰天长叹一声:“上天当真要亡我李密吗?”
蔡建德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魏公不必过于沮丧,王世充当初被魏公杀得全军覆没,只身逃回洛阳城中,最终还不是挺过来了……呃!”
蔡建德忽然醒起拿王世充来举例子,无疑是在魏公的伤口上撒盐,连忙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