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小姐。”凌雪已经意识到夏蕊宁的不对劲儿,眼前的这个夏小姐已经全然不再是数日之前那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子,是,她非常非常的理解夏蕊宁此刻的疯狂,可她实在不能做出任何让步,只有硬着头皮,尽量耐心的解释,边解释边一点点的接近着夏蕊宁,“对,你说的对,我理解,可还是那句话,先把雪香还给我们好吗?或者你轻一点,别伤了自己,来,给我……”
说完,凌雪迅速“出击”,干脆动手……抢!
这也是凌雪为干什么能一直留在陆非弦身边的原因……她在必要的时候实在是很“爷儿们”。的确,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谈判是没有任何用处,可凌雪更加明白的是陆非弦不会选择报警,即便那是最简单的办法。把心一横,凌雪直接上了手,几乎是用“扑”的就朝着夏蕊宁撞了过去,目标非常的明确,就是她手里的雪香。她觉得夏蕊宁神情恍惚,再加上多日的不眠不休,应该没什么力气反抗。
可她错了。
夏蕊宁的确没什么力气,可维持她还能站在这裏、还能说出那么一大段话的唯一支撑,就是她手里的雪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偷这枚雪香,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去支撑自己此的行为,可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还是活着的。
而当一个人活着也需要被证明的时候,其实已经心死。
候机厅里的人群陆续围了上来,远处,机场的安保人员也闻讯朝着这边跑来。夏蕊宁的一只手腕已经被凌雪拉住,她其实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就像再怎么作践自己爸妈也不会活过来一样。她也想恨,可不知道该恨谁,一口气就哽在胸口、心上,手中的雪香似乎变得滚烫灼手,她拼尽全力、闭着眼睛疯狂地无意识挥刺出去,直到听到周围人群的尖叫、直到雪香的尖端终于刺到了硬硬的阻隔。
夏蕊宁全身颤抖着、慢慢的睁开眼睛,视线所及处是雪香簪尖,及簪尖挥滞处、逐渐弥漫开来的一线鲜红。
又是鲜红,是妈妈的、爸爸的,还是她自己的?她摇摇欲坠、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
“陆董,好多血!”凌雪手忙脚乱的翻出皮包里的面纸,按上陆非弦肩膀上被雪香划出的那道长长伤口,瞬间而已,面纸已经被血浸透。
陆非弦皱着眉,注视着怀里单单薄薄的夏蕊宁,她晕了过去,面色惨白得像一片纸,整个人轻得像一个影子。他知道自己肩膀受了伤,可其实一点不疼,又或者说疼的不是那道明显的伤口,也在心尖上。
陆非弦不得不承认,就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
“发生什么事了,先生,你要不要报警?”机场的工作人员终于姗姗来迟,问着:“你受伤了,她是谁?认识的吗?”
陆非弦拦腰抱起夏蕊宁,皱了皱眉,轻描淡写答了,“我女朋友。”
宁沫和夏斯年的葬礼在拖延了一个月多之后悄然举行。
没有追悼会、没有仪式、甚至没有邀请任何人。无论是宁沫生前的书画界还是夏斯年生前的考古界都没有人接到通知,其实很多的考古学家为了避嫌自己都不会收藏古董。夏斯年当然是个例外,他本就家传颇丰,再加上自己也热爱,可他生前的最后一个行为成了他清白一生的唯一污点。
所有人都无法预知自己的死亡,正如所有人也无法安排自己的出生。
火化结束之后,夏蕊宁在休息厅坐了很久。两个小小的骨灰盒并排摆在她的面前,款式是她亲自挑的。爸妈火化时换上的衣服也是她去买的。
她去了他们生前最喜欢的几个品牌店,精心挑了又挑,其实不难,爸妈的喜好她再清楚不过。不过她不太知道尺寸,中途又返回家里仔细量了、对照了,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心是空的,而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是空的。
房子可以是空的,即便空了,可以用家具、摆设把它填满。可心如果空了呢?
心空了,不是难过,是连难过都没有。
你想难过,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你想哭,连眼泪都没有;你想抱怨,连可以抱怨的对象都没有;所以你不会再去想,不会再抱怨,只有当你睡着的时候所有乱七八糟的事件才会一股脑的、毫无章法的涌出来,挤得你所有的意识火灼般疼痛。
入葬那天下着小雨。
夏蕊宁看着殡葬员工将父母的骨灰盒置入小小的水泥墓碑下,听到身后的高帅和安筠在轻声啜泣。
可惜的是没有人能代替别人难过、伤心或者心死,这点很公平。
“夏小姐,可以封墓了吗?”殡葬职员问着。
夏蕊宁没有回答,目光空洞而茫然,像是怎么听也听不懂。殡葬职员便不再催促,他们见多了最后的生离死别,同情无用,有些事情只有等待时间抚平。
“蕊宁,让叔叔阿姨走吧。”安筠哽咽着扶住了蕊宁的肩膀,触手一片嶙峋。
“安筠,你看……”高帅却轻声打断,示意安筠看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