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容翡身上的, 乃一女子,且是上安有名的青楼花魁之一婉娘。
婉娘玉貌花容, 卓约多姿, 被忽然失控当街狂奔的马匹吓到,躲避之时,撞到容翡, 差点扑进他怀里。
容翡身形一闪, 避让开来。
婉娘花容失色,面色苍白, 脚步踉跄, 摇摇欲坠, 就要摔到。
容翡本能伸手去扶。
婉娘立刻顺势抓住容翡手腕, 堪堪站住。
“婉娘, 你没事吧。”她身侧丫鬟焦急询问, 抬头看向容翡:“多谢公子相助……啊,容公子!”
婉娘目露惊惶,如花容颜惊吓过后更显楚楚可怜, 惊魂未定, 纤纤玉指搭着容翡手臂, 紧紧不放。
容翡微微蹙眉, 手腕一动, 挣开那柔荑。
婉娘仿佛才回神, 目含感激:“竟是容公子!多谢容公子, 不然婉娘可要当街出丑了。”
容翡微微颔首,欲离开。
婉娘却道:“今日得公子相救,实感激不尽, 不知如何报答。此帕乃婉娘亲手所绣, 赠与公子,聊做回报。”
说着便递上一粉嫩丝帕,香气扑鼻。
容翡英俊面容毫无表情,淡淡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婉娘伸手一撩鬓边秀发,举手投足间万种风情,目若秋水,凝视容翡,柔声道:“容公子可别嫌弃,收下吧。今日仓促,改日公子得空,可至婉娘楼中,让婉娘略备薄酒,好生答谢。”
过往行人已有人注意到婉娘,婉娘将手帕不由分说塞进容翡手中,含情脉脉媚然一笑:“婉娘等着公子!”而后翩然离去。
容翡两指拈着那丝帕,望着婉娘离去的身影,眉头微微一动。
他沿街走过,回到府中,进小容园之前,将丝帕丢给常德:“扔掉。”又闻了闻身上沾染到的香气,蹙眉,进门后便换掉衣裳:“丢掉。”
又过两日,容翡应邀参加一同僚宴会。
宾客满座,十分热闹。
酒席正酣时,那同僚忽带一女子过来,笑哈哈道:“容大人,我这表妹倾慕容大人才华多年,如今得见真人,不顾女子矜持,非要过来一见。”
那表妹乃京城有名才女,真正名嫒美姝。
表妹生的秀丽端庄,娉娉婷婷,吐语含珠,敬上小酒一杯,言“并无他意,只为一了平生夙愿”而已。虽是“而已”,却粉面含羞,欲语还休。
容翡抬眸,眸光清冷,并不认得此女。
周遭却不少打趣之声。表妹端着酒杯,众目睽睽之下,脸色发红,却不退让,反而更上前一步,咬唇唤道:“容大人……”大有誓不罢休之意。
容翡沉吟片刻,忽尔微微勾唇,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表妹登时笑逐颜开,周遭人亦发出一片笑声。
不出一日,明朗又在街上遇见明夫人。
这次亦非偶遇,明夫人特寻她而来。
明朗随明夫人来到一僻静处。
明夫人神色关切:“朗儿,你还好吧?”
明朗面露疑惑。
明夫人道:“我的乖乖,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听说前些日子容公子街头跟一女子形容亲密,谈笑风生,母亲还以为是你,一打听,唉呀妈呀不得了……你猜是谁?竟是青楼花魁!”
“啊?!”明朗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据说两人在街头那个……总之很难听,那花魁投怀送抱,临走还送了粉帕给容公子,与他相约改日再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呢。”
“这……这……”明朗震惊不已,显不敢相信。
“好些人看见听见的,还能有假。”明夫人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你怕也不知道。听说户部林侍郎的女儿,那啥京城四大才女的,公然示意对容公子有仰慕之情,大庭广众之下与容公子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明夫人盯着明朗惶然的面孔,“据说还与容公子当众喝了酒,容公子并未拒绝——如今京中都在传,容公子对那林才女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不是好事将成——你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明朗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听闻此言,喃喃道:“难怪那日闻到异香……难怪近日感觉不太对……原来……”
明夫人一拍大腿,道:“这就对了!”
明朗茫然看向明夫人:“可是,可是,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这你便不懂了,男人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之一。有几个男人真正能过美人关。”
“那些人为何突然冒出来,从前,都不敢靠近容翡哥哥的。”
“……如今老夫人回来,都知容公子怕是要娶妻纳妾了,所以就都大胆贴了上来。”明夫人面不改色道:“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连青楼的也敢挨上来。”
“可,可我回去问过,没听说老夫人私下相看呀。”
“哎,我的傻闺女,既是私下相看,岂会让你知道!自然瞒着你啦。待一切尘埃落定,才会告知你,到时便打你个措手不及。连我都知晓老夫人的意思了,还能有假。”
明朗绞着手帕,面色惶恐,目光戚戚。
“母亲担心你,特来看看你。可怜的朗儿,别太难过,你先回去再打听打听清楚,看究竟怎么回事。若果不行,回家来便是,明府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明夫人握着明朗双手,言语恳切,宛若世间最好的慈母,恳切道。
“……嗯,好……谢谢……”明朗眼睛微微发红。
翌日,落月楼。
明朗与容殊儿,赵飞飞三人,面色不虞,坐在二楼雅间。
房门半掩,门外闪过一道身影。
容殊儿率先开口:“外头那些谣言,不过空穴来风,你发什么脾气,跟我兄长吵什么。”
明朗抿唇,“哪里是空穴来风,分明都是实情。他……还有老夫人,你们,其实都知道,只都瞒着我。”
容殊儿撇撇嘴:“也并非刻意瞒着你,祖母不愿张扬罢了。实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明朗忍不住略略高声:“怕我伤心难过,等人都进门了再告诉我吗?”
容殊儿皱眉道:“你嚷什么?是又如何,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祖母既要为兄长做主,别说是你,便是兄长与我双亲,也不能违抗。你哪里来的怨气,竟拿我兄长撒气。难不成我兄长就只能对你一人好,只能娶你一个?我看这些年容家与我兄长都太惯你纵容你了,惯得你看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罢。”
明朗气道:“你……你……”
容殊儿站起来:“你什么你!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今日你惹我兄长生气,闹的容府不得安宁,我便也不客气了!你最好安分些,认清自己身份,莫待日后自取其辱!”
明朗气的不行:“我也忍你很久了!我,我要告诉你兄长,你这般对我!”
容殊儿冷哼:“去说吧,不说的是狗!看兄长疼谁!”
言罢,茶也不喝了,扬长而去。
明朗眼眶发红,坐在桌前,快要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