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点进展, 陆悍骁的骚话技能就蠢蠢欲动地上线了。
周乔了解他这一点, 越表现出反应,他就越嘚瑟。冷静观望,才是正确的熄火方法。
于是,她别过头, 假装没听见。
陆悍骁右手手肘撑在她头上, 一边儿身子虚压着她, 笑了满脸。
“我说的是他们的腹肌。一帮黄毛小子,年纪轻轻没长结实, 跟我这种成熟男人能比?”
“……”周乔赏了个正眼给他,“需不需要给你搬个奖, 再奏国歌升国旗?”
陆悍骁挑眉, “说真的, 你刚才有没有想歪?”
“没歪。”
“真的没歪?”
“……”
陆悍骁哈哈大笑,不再逗她,站起身,顺便把她也给拉起来。
“别紧张, 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在医院,指不定哪个护士就进来给我抽血了。”陆悍骁理了理衣服,“都是些水灵小姑娘,被撞见了, 教坏祖国的花朵。”
这话听着有点熟悉,周乔心裏跑味,故意刺他, “原来你心裏,祖国花朵遍山都是啊。”
陆悍骁笑容淡淡,走到桌边,喝了一口水,才用那润过的嗓子看着她说:“嗯。你是万里挑一。”
他的视线下移,若有若无地停在她小腹间。
“我打算让你升个级,开花之后结个果。”
明明是个囫囵话,周乔却听得莫名耳朵热。陆悍骁瞥了她一眼,话里还带着笑,“不用猜,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乔咬唇,底气不怎么充足地瞪了他一眼,“谁要给你结个果了?”
陆悍骁不慌不忙,放下茶杯,哦了声,“一个不结,那结两个也行。”
“……”
周乔心裏默念,他是病人,别一不小心把他给气死了。
她换了个话题,“你去床上休息吧。”
陆悍骁抬起头,“那你呢?”
“我找个酒店,倒倒时差。”
“不准走。”陆悍骁手往后撑着床,又觉得这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立刻换了个说法,“你陪陪我,好吗?”
周乔看着他方寸之间斗转的念想。她能感受得到,陆悍骁在克制自己的言行,用可见的细节,改善他以往那些固执自我的相处习惯。
周乔忍不住心软,又觉得他一个三十岁的大老爷们,如此小心翼翼,也是心酸。
陆悍骁不逼她,眼神渴望,默默地行注目礼。
周乔走过去,摸了摸他软趴趴的头发,“床这么小,能睡下吗?”
陆悍骁眼里有光,蹭的一下亮起,忙说:“能!我抱着你,不让你摔下去!”
周乔忍不住弯了嘴角,“傻。”
“傻人有傻福。”陆悍骁欣然接受这个评价,并且沾沾自喜,“你这张全球绝版的‘福’,是老子好不容易弄回来的,快过年了,必须贴门上,还得倒着,来年发财全指望你了。”
周乔望着他,很安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明天手术,你妈妈他们会来吗?”
没等陆悍骁回答,她自顾自地答,“肯定会来的吧,那,那我明天去医院门口的咖啡馆等你。”
“乔乔。”陆悍骁喊她。
周乔投来懵懂的目光,这目光里,有怕,有畏,有不知所措。
陆悍骁牵起她的手,先是安了她的心,说:“我没让家里人知道。”
周乔怔然,然后很快皱眉,“那怎么行,做手术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以不让他们知道?”
陆悍骁无声地摇了摇头,说得无畏且有理,“手术事儿小,两小时就下来了,一帮老小,兴师动众,哭哭啼啼怎么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躺尸了呢。再说,病理化验结果,万一真的糟糕……”
周乔当即反驳,“不许乱说。”
陆悍骁笑得吊儿郎当,偏头冲她挑眉,“这么怕我死啊?”
“陆悍骁!”周乔急了,直接嚷了他全名。
“好好好。”陆悍骁举起双手,投降,“不死不死,不让你守活寡。”
越说越气愤,周乔郁闷地别过头。
“怕什么?”陆悍骁把她拉近了点,“我都三十岁了,除了在你身上吃过亏,这世上事,哪一件没经历过?我创业的时候,不也得拉着脸求人,我赚钱的时候,也还是要顾全各方关系,这裏面的冷暖,我早就体味了个遍。”
陆悍骁态度很平和,到底是有过人生经历的男人,对待生死之事,显得坦然许多。
“要是真绝症,那是八字,老天给的命。该治就治,治不好也是尽力,怕什么?”陆悍骁捏着周乔软绵无骨的手,满足道:“反正,把你给追回来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周乔明明想要辩解,但话语排列在舌尖,又觉得他说得都是有理的,便什么也反驳不出了。
她只小声嘀咕,好像只能用这一件事来威胁他似的。
“你明天不好好的,我不会答应你。”
“哟呵。”陆悍骁啧了一声,“难得啊,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狠话。”
周乔不解气,提脚踢了踢他脚踝。
陆悍骁忙应答,“好好好,我服你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么?”
周乔心浮气躁的心情,总算好过了一些。
“行了,别站着。”陆悍骁掀开被子,空出大半边的床,“躺会,倒倒时差。”
他笑起来,牙齿整齐白净,“病美男陪睡。”
———
本该沉眠,但周乔睡得并不踏实,满脑子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每次她半梦半醒时,陆悍骁的怀抱,就会把她箍得更紧,这阔别许久的安心和熟悉感,安抚了周乔的躁意。
很快到了第二天,陆悍骁八点的手术。
一大早,主任教授护士长,一堆人进入病房,陆悍骁被这阵仗弄得也云里雾里。
“我靠,干嘛呢,你们是不是隐瞒我的病情了?”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
“没有没有。”主任胖佛身材,笑起来憨厚可掬,“陆总,这是术前的必要安抚,希望你不要紧张,主刀医生是林教授。”
陆悍骁手抬了下,示意知道,“原来是给我上心理课呢,没事,不需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风轻云淡,反倒是周乔,看得惴惴不安。
陆悍骁可烦了,“这帮人,瞎凑什么热闹,把你弄得这么紧张,下回什么慈善医疗捐助,再也不捐给这家医院了。”
等他说完,周乔放下茶杯,沉默地走来。
陆悍骁正在换手术服,不明所以侧头看了她一眼,“嗯?”
周乔双手挽住他的胳膊,无声地靠了过去。
陆悍骁一怔。
就听她轻声说:“我不会走的。”
陆悍骁动作停顿,空气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安静异常。
周乔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臂,“其实我也有错,那个时候,我不想面对你的母亲,害怕看到陆奶奶哀求的模样,更怕去解决这些难题。”
周乔的声音清晰而明净,缓声道来,“但我却潜意识里,把这些困难局面的原因,都推卸在你身上,也怨怪过,为什么你的家庭如此不开明。所以,我提出分手,也是因为我不够勇敢,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和你一起面对。”
那时候的周乔,的确在现实面前望而怯步了,而又正好藉着陆悍骁的一些过错,把她本身的问题一笔含糊了过去。
在两人分开的这么长时间里,周乔也曾深夜自省自问,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或许是站在弱势的一方,但归根结底,也是不够坚定。
她在当时没有坚持地为了陆悍骁,努力变成更勇敢的人。
事已至此,周乔终于剖析自我,坦诚地说了出来。
她轻而长地叹了口气,叹息的尾音里,把两人拖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陆悍骁才声音微抖,问:“那现在呢?”
周乔没有回答,但抱着他手臂的力气,显而易见地变大了。
她仰起头,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眼神清澈明朗,反问他,“你说呢?”
陆悍骁:“我说了算吗?”
周乔点头,“嗯。”
陆悍骁陷入思考,看起来十分认真,过了一会,他重新看向她。
“乔乔,愿意跟我姓陆吗?”
周乔愣了愣。
陆悍骁过了那股热血劲儿,冷静下来,失笑道:“瞧我,老毛病又犯了,不逼你,咱们来日方长,以后你看我表现。”
在进手术室的前半小时,两个人算是彻彻底底地打开了心结。
没多久,陈清禾和贺燃也赶了过来,嗓门儿豪气,“哥们儿,进去了,一定要出来啊。不然你这漂亮媳妇儿,我就代为照顾了。”
陆悍骁呸了他一脸,“滚!”
“骂,使劲儿骂,动完手术三天不能下床,别把你的嘴皮子给憋死了。”陈清禾嘿嘿笑。
“你才三天下床呢,老子又不是剖腹产。”陆悍骁可烦他了,“你一边儿去。”
贺燃拍拍陆悍骁的肩,“硬起来,听见没?”
“我靠,你他妈这么猛?”陆悍骁皱眉,“我上的是手术台,又不是青楼,你让我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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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燃懒得再安慰,摇手让他滚滚滚。
医生已经在催促陆悍骁进去了,他争分夺秒地,把周乔拉近,捏了捏她的脸蛋,“别听陈清禾他们胡说八道我坏话。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