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月光雪山(4)(1 / 2)

他的乔姑娘 咬春饼 2810 字 1个月前

陈清禾是在2014年重回故里。

一身笔挺军装, 两个二等功, 三个三等功,对得起衣锦还乡这个词。

大院和他走的那年差别不大, 就大门翻新了几处, 站岗的人儿也换了,让陈清禾微微恍然。

到家的时候, 闻风而动的陈家亲友都赶了来。一是接风洗尘, 二是撮合他和老爷子的关系。

二婶问道军营生活时,陈清禾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那么大的洪水,我拿根绳儿就扎进去了, 人?人当然救回来了!”

“野外生存时,猜猜看我碰到了啥?没错, 真狼, 眼睛冒绿光。”

陈清禾随便挑了几件事,把众人听得倒吸气。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伯。”

陈自俨自楼梯下来, 他一出现,小辈们自觉闭了嘴。

陈清禾回头瞄了眼,又轻飘飘地移开,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丰功伟业。

“还有去年的中缅边境, 我们那队可是……”

陈自俨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道:“小儿科。”

陈清禾也呵了声儿,牙齿利着,“行啊, 挑你队伍里随便谁,跟我干一架,看究竟谁是小儿科。”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还和从前一样。

二婶拉了拉陈清禾的胳膊,“哎,忍忍啊。”

陈自俨这回倒没生气,故意走到陈清禾面前,闲适地往藤椅上一坐,诶嘿,悠哉地喝起了碧螺春。

陈清禾眉一挑,把剩下的惊险事给说完,把这帮小崽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听起来爽利,但那些受过的苦,挨过的伤,出生入死多少回,全都是他真枪实弹经历过的。

一旁的陈自俨,事不关心地品着茶,其实呢,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当听到陈清禾在大兴安岭,从雪坡上滚落寒潭时,老司令这枯褶的手,差点把杯耳给捏碎喽。

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捣蛋鬼,黑了,结实了,也比以前更狂了。

陈自俨目光落到他后脑勺上,嘿呦短发间若隐若现的疤痕,还是那么明显。

这孩子,虽然讨厌。

但将门之风,胜于蓝啊。

接风宴上,陈清禾那酒量叫一个敞亮,气氛热烈得很。

同辈们正热闹,主位上的陈自俨,突然把自个儿刚盛的汤,默默推到了陈清禾面前。

然后不着一词,起身,走了。

鱼汤浓白,热气还新鲜。

亲友们自觉安静,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陈清禾。

陈清禾默了几秒,突然端起碗,仰头一口喝完,瓷碗倒扣,对着爷爷的背影大声——

“好喝!”

也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接二连三,声响掀天。

大伙儿明白,这爷孙俩,有戏了。

陈清禾回来后,大院里的发小都给他攒聚接风,可能年龄长了,对这热闹不热衷了,把时间一调和,弄了个大一点的饭局,所有人聚聚就算完事儿。

“陈哥,咱们这群人里头,你是最硬气的一个,不带半点儿泥水。”一发小喝多,开始吐真言,“你是真大爷。”

陈清禾笑笑,“谢您嘞。”

聊完往昔,就聊如今。陈清禾问:“汇报一下你们的近况吧。”

“老五出国进修了,号子干后勤去了,燕儿最牛逼,从那什么生物工程毕业后,你猜怎么着?嘿!当模特儿去了,还演了两部电视剧呢。”

陈清禾问:“厉坤和迎晨呢?”

“厉哥满世界跑,据说,上个月去了阿富汗执行任务。”

这哥们儿拇指竖起,对厉坤也是打心眼的服气,他又叹了一口气。

“晨丫头在杭州,是他们总部的一个分公司,上那儿当高管去了。这两人,哎。”

山南水北,也是俩角色啊。

话不用说满,这群孩子里,个个都有故事。

陈清禾没再问。

他闷头喝了一口酒,自己不过走了四年,怎么就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了呢。

休息了一天,陈清禾就去工作岗位报道了。

警衞部不是个闲散部门,尤其碰上各种会议,一天立在外面,水都没空喝一口。

陈清禾完全可以藉着家里的关系,去更轻松的地方,但他克己有度,真正的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一搬,就是三年。

三年时间能修复很多事情。

和爷爷的关系虽然还不够软和,但到底不是仇人了。

陈清禾是个适应力极强的人,艰苦野外死不了,回到花花世界,也能玩得嗨。和陆悍骁他们每周聚几次,打牌吃朝天椒,输了的喝农夫山泉,都是抖机灵的人,玩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正经起来,站岗执勤,军装上身,又是一条硬汉。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陈清禾翻看以前当兵时的照片。

规整的床铺,小战士纯真炽热的笑容,还有北国的雪山和月亮。

陈清禾一闭眼。

月光雪山下,就开出了一朵蔷薇花。

花开的时候,他就神特么失眠,一失眠,就鬼使神差地去冰箱找水果吃。

还非水蜜桃不吃了。

蜜桃在他嘴裏汁水四溅的时候,陈清禾又会神游四海——

她已经是别人的小蔷薇了吧。

如果再见面。

“操,瞎想什么呢!”陈清禾摇了摇脑袋,甩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又不是八点档言情电视剧。

哪有那么多如果。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如果”还真的结了果。

他哥们儿陆悍骁和他媳妇,经过不少波折之后,终于将要修成正果。

明天去领证,所以今晚上弄了个单身派对,也就是随便宰的意思。

吃完饭又去唱歌,陈清禾和他在窗户边抽烟过着风,也不知怎的,就聊起了男人心事,最后落在了感情问题上。

和小蔷薇的故事,陆悍骁是清楚的,他问:“如果你再碰上她,你会怎么做?”

陈清禾嘴硬着,气也没消,说:“我要把她心给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这当然是气话,气话的最大特点就是不够狠。

陈清禾狠不起来。

沉默了。

其实最想做的,还是掏心挖肺地问问她,为什么当年要合计着晏飞一块骗他。

那么多美好回忆,真的只是为报复做铺垫吗?

陈清禾不想相信,但那一晚的所见太真实,倒不是因为他被晏飞往死里打,而是,他忘不掉晏飞当场给霍歆打的那个电话。

突然,陆悍骁一声“我天”,把陈清禾从回忆里给拉了回来。

他皱眉,“鬼叫什么呢?”

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这一看,他头皮都炸了。

陆悍骁还特地揉了揉眼睛,“那,那不是小蔷薇吗!”

话未说完,陈清禾热血直冲天灵盖,条件反射一般,手撑着窗台,双脚跳跃,跨过一米高的台子,直接跳了下去。

“操!这是二楼!”陆悍骁吓得一身冷汗。

而陈清禾的背影,早就如霹雳闪电,往不远处的报刊亭狂奔了。

“怡宝多少钱?”

“两块。”

“这个百岁山的呢?”

“三块。”

问完了,霍歆拿了一瓶农夫山泉,“给你钱。”

零钱还没到老板手上,就被一股大力给扯住,霍歆哎呀一声,水和钱都掉到了地上。

水瓶滚了两三圈,在一双黑色皮鞋前,停住了。

霍歆起先是不可置信,然后皱眉,眼神就这么风起,又归于平静。

陈清禾有点喘,抓着她的手,那力量,发自内心。

霍歆挣了挣,倔强地和他对视。

四目相接,有火花在闪。

她好像长高了,哦不,是穿着一双高跟鞋。白净的脸上眼圆鼻挺,比以前更精致了。陈清禾巡视的目光,看得霍歆很不爽。

她扬起下巴,第一句话就是——

“你谁啊!”

这无所谓又嫌弃的语气,在陈清禾心头烧了一把无名火。

他又烦躁又暴怒,某一处地方溃不成军,这把火,烧出了他的委屈。

他不说话,只把她抓得更紧。

霍歆是真的疼,越发用力挣扎,挣到后头,索性对陈清禾来了个拳打脚踢。

行人不断侧目,开始议论纷纷。

陈清禾觉得面子过不去,低声呵斥她,“霍歆!”

霍歆扯着嗓子,委屈害怕,梨花带雨地开始哭诉,“救命啊,我不认识他,他要拐我上车呢!”

三言两语就挑拨起人民群众的正义心。

好家伙,陈清禾被群起攻之,被“好心人”摁倒在地,也不知谁吼道:“已经报警了,这裏有个人贩子!”

陈清禾:“操!”

“受害人”霍歆,悄无声息地往后退,脚底抹油,溜烟地跑喽。

跑前那狡黠挑衅的目光,和当年一模一样。

陈清禾愤怒虽在,但也不知怎的,看到她熟悉的眼神,竟莫名软了心。

这一句幺蛾子闹的他陈大爷深夜进局子。

证实是场乌龙后,还是陆悍骁帮忙办的手续,把人给弄了出来。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