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离人(1 / 2)

面对徐怀知充满探究意味的质问, 于白青神色淡漠,似乎并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

见于白青不吭声,徐怀知依旧不依不饶:“难道说于队长在红尾鱼里有自己的眼线?能够接触到那么机密的信息,你这名线人在组织里的地位恐怕还不算低。”

“或者, 是于队长的侦查能力太强, 不用依靠警方, 自己单枪匹马就能查到这些东西——”

“够了。”

于白青冷冷出声, 打断了他的话。

“徐博士千里迢迢从日内瓦赶过来, 我恐怕要让徐博士失望了。” 压根没管血液是否会回流, 他抬起绑着绷带的左手臂,用两根手指拔去了插在右手背上的针头,“我现在有紧急的事要去办,等事情解决, 再考虑你们的提议也不迟。”

徐怀知点点头, 表示理解:“不急,于队长先忙。我也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我们保持联络。于队长如果对自己的病情有任何疑问, 或者想要需求治疗方案, 也可以随时找我。”

“不过, ”他接着补充了一句, “于队长的心理评估结果和脑部CT扫描图, 我还是会如实递交给日内瓦总部和贵国警方,希望您能够理解。”

于白青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把外套随意搭在肩头, 语气听不清冷热:“我走了, 徐博士自便吧。”

听到病房门在身后被人合上, 徐怀知拿出自己的手机, 点开聊天框开始打字:

【已和于白青面谈结束,SCIB的那位仍然下落不明,没有和他在一起,我会留下来继续跟进】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他的消息:

【收到】

【务必小心,优先确保那位的人身安全】

徐怀知:【是】

关上手机屏幕,徐怀知仰着头靠在了病房的沙发前,闭眼缓缓叹了口气。

既要说服姓于的指挥官回南美复职,又要找到SCIB在新泰失联的那位高级调查官的行踪。

别说,他来这一趟身上的担子还真不少。

坐着电梯下楼,于白青给关星文发了条信息,让他看见了给自己打电话,结果对方一直没回。

走出电梯门,他发现军区医院的院门外整整齐齐停着一排越野,站在车门前的全是诗查雅的手下,看起来已经意料到自己醒来后会马上下楼,早早便等候在了这里。

在住院部门口发现了于白青的身影,一名干员拎着透明的证物袋迎了上来:“于先生,这是您的配枪。”

“诗查雅督察昨夜已经乘坐专机赶回了度柬尔,”那位干员告诉他,“请您在病房稍作休息,督察稍后会专程来探望您。”

“不用。”于白青言简意赅地开了口,“带我去见她,谢了。”

他也正好想要弄清楚,新泰警方和国际刑警目前对于SPEAR有着怎样的抓捕计划。

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安排针对应晚的营救行动。

乘坐专车一路抵达了位于度柬尔使馆区的国际刑警驻新泰办事处,干员们带着他上到最顶楼,诗查雅的办公室外。

办公室内隐隐约约传出一阵交谈声,一名干员上前敲了敲门:“督察,于先生来了。”

听到干员的话,办公室的大门很快被人打开。

来开门的是刚在医院见过面的怀特,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于白青,他的神情多了几分惊讶与担忧:“于先生,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身体没事吧?”

跟随怀特一同走入驻守办公室,于白青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

除了穿着一身笔挺警服,面色肃然地坐在办公桌前的诗查雅,沙发前还坐着个手捧热水杯,脸上写满了忐忑的少年。

认出了来人是谁,龙思图从茶几前“腾”地站了起来,差点弄洒了杯中的热水:“于……于警官?”

指着沙发示意于白青坐,诗查雅半句没提他受伤的事:“我们刚将整个案件的逻辑理到一半,小弟弟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新的角度。”

“小于先生是要和我们一起继续复盘,还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

在办公桌前沉默地站了片刻,于白青转身走到沙发前,坐在了龙思图的身旁。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放在膝前开始翻阅起来,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说到哪了?”

精通多国语言的怀特很有默契地当起了三人之间的翻译官:“龙同学,你继续。”

看了眼于警官颈部若隐若现的白色绷带,龙思图咽了咽口水,接着道:“……所以,我认为我朋友苏苏之所以会从楼上跳下来,并不是因为她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指了指于白青手里的那份资料,怀特向他解释:“于先生,这是繁市警方给我们提供的最新资料。在收到您这边发过去的抗癫痫药物出厂批次名单后,他们和繁市本地的经销商进行比对,发现苏苏的外公在一家医院里开过这批处方药。”

经过警方对苏苏一家的深入背景调查,发现苏苏母亲的家族有先天性癫痫病史,然而苏苏却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类似的病状。

龙思图没有想到警方真的会重启调查苏苏的自杀案。他感到一直以来在背后默默的坚持,似乎终于有了回报。

于是,在前两天的证人问询中,他将之前观察到所有关于苏苏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向繁市警方重新复述了一遍。

“他告诉警方,在案发前一周,死者曾经在一节体育课上摔倒过,由于后脑勺被磕破,他还陪死者一同去了学校的医务室。”怀特说,“你们的人怀疑,是这次撞击受到的外伤,导致一直潜伏在苏苏身体里的癫痫症状开始发作。”

“我们认为,跳楼事件和她的癫痫疾病有着紧密的关联——”

听到怀特的话,于白青忽然出声:“癫痫的其中一个症状,就是会在发病时引发幻觉。”

最为典型的一个症状,就是梦游症。

“对!”龙思图也跟着激动了起来,伸出手开始在半空中比划,“苏苏坠楼前不是给我留下了一张纸团吗?我觉得她一定知道自己产生幻觉后没办法控制自身的行为,所以才提前给我留下了线索!”

死者留下的纸条里有“SPEAR”五个字母的暗语,这也就意味着,在死之前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或者会被SPEAR的人带走。

那凶手是如何利用苏苏的癫痫症,引导她走上天台往下跳的呢?

真相似乎已渐渐开始显现,背后却仍然蒙着一层迷雾,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却又看不真切。

这时,于白青又想起了一件事。

“龙思图,”他叫出身旁人的名字,“在你被绑架的第二天,你们班有另外一个女生,叫做简晨,也在校园里被人杀害了。”

女孩被人吊在教室天花板的风扇上,死状极惨至极。

龙思图睁大眼睛看着于白青,失手打翻了茶几上的水杯:“……你说班花??”

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他冒冒失失地扶正桌上的水杯,满脸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沙发前。

“我知道了……”他目视着正前方,口中喃喃自语,“我知道了——”

“简晨,简晨她一直和苏苏不太对付,她们俩与其说是好朋友,不如说是竞争关系。”龙思图支支吾吾地向于白青解释,“我们三人都想要考去国家美院,但简晨的文化课成绩和专业小测成绩一直没有苏苏高。”

“大家一直都在背地里议论说她不如苏苏,最后考上国美的一定是苏苏,所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僵了。”

“特别是这个学期,老班还比较关照苏苏——”

“等等,”于白青皱起眉头,“我记得苏苏给你留下的信里,好像提到过一个关于她的好消息,你有没有印象?”

【我最近得知了一个好消息,但暂时要保密,等可以透露了,就马上告诉你】

将信里的话复述了一遍,龙思图有些沮丧地低下头:“但她还没来得及和我说,就……”

“……”

话音刚落,龙思图抬便眼迎上于白青的目光,猛地回过了神来。从于警官平静的目光中,他知道于警官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件事。

果然,于警官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你们三个人当中,应该是苏苏最先收到了获得保送名额和前往新泰的邀请。她很有可能接受了这个机会,从而得知了更多有关整件事的内幕。”

“但这件事被姓简的女孩知道了,她恐怕认为,只要苏苏一死,入学的名额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所以她利用苏苏癫痫发作后产生的梦游症,将苏苏引上天台,故意伪造成了苏苏自杀而死的假象?”

龙思图的声线有些微颤:“但她没想到的是,老班后来却把这个名额给了我。”

说到这里,龙思图依稀还有点印象,在自己拒绝了保送名额,从年级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简晨正躲在门背后偷听。

难道说——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她可能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她不能够知道的东西,”于警官淡淡扫了他一眼,“所以她被灭口了。”

脊背蓦地窜上一道凉意,龙思图忽然间感到有些后怕。

他能够有惊无险活到现在,除了足够能苟和多留了个心眼,还有另外两个最重要的原因。

多亏面前的这名警察,在案件已经结案后,依旧选择相信自己,站在了自己这边。

还有晚哥。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么牛逼的晚哥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只知道,是晚哥用自己作为交换,换他逃出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晚哥连自己的全名都没有提起过一次,哪怕之后要给他送锦旗,他也只能在锦旗上面写:【致晚哥——无名的英雄】。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送去哪里,送给谁。

随着推断告一段落,怀特向诗查雅转述了两个人刚才的那番分析。

他们所说的这起案件是繁市警方管辖的范畴,和诗查雅的目的并无关系,她的目光还是牢牢锁定在SPEAR集团和集团老板路易的身上。

可是,发生在繁市的几起杀人案又与SPEAR息息相关,如果不将背后的真相调查清楚,她也无法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除了跳楼而死的女孩,还有学校门口的午夜交通事故和突发脑溢血猝死的学生。

这个盘踞在新泰南部的毒瘤,已经逐渐蔓延到了其他的国家和地区,如果不彻底加以剔除,早晚有一天会进化成一只吞天噬地的猛兽。

最严峻的现实,其实已经摆在他们的面前了。

“SPEAR的现任总裁路易.斯皮尔已经向新泰媒体做出了官方回应,称自己对这起事件并不知情,认为全是度柬尔分公司的手笔。他已经将分公司负责人和首席研究员塔利移交给了警方,说集团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所有人都清楚塔利就是个替罪羊,但没有能够直接证明路易和公司其他人有参与这起案子的压倒性证据,警部依旧拿他无可奈何。”她对在座的所有人说,“更别说,第七警区也不会配合我们。”

明面上,第七警区隶属皇家警察部队所管辖,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几乎已经对SPEAR有求必应。

地头蛇的威力十分可怕。SPEAR渐渐渗透进了整个锡隆的权力中心,没有人会用矛头对准自己的主子。

说到这里,诗查雅让怀特先带着龙思图回避一会。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于白青看到诗查雅靠回椅背,略带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吧,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哪怕看在成周的面子上,我也会考虑帮你这个忙。”

她等了半天,却久久没有等到坐在沙发前的男人吭声。

男人重伤未愈,唇色还在泛着不健康的苍白,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

过了一会,她听到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原本是来找你借一批人。”

“借人?”诗查雅隐隐有些讶异,“你要做什么?”

“救人。”

于白青说。

从小孩当着自己面被带走的那一刻起,一双血淋淋的利爪就已经在头顶无声地张开,拽着他飘零,坠落,跌入深渊。

坐在来的车上,他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决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如何打探地形、准备什么装备、安排哪种战术、几个小队负责突击,用什么阵型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