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获得了自由,应晚像触电般往后挪动了好几米,和于白青拉开了不小的安全距离。他正打算伸个懒腰,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臂,突然听到面前的于白青淡淡出声:“再找副新的,给他铐上。”
应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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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救生艇靠了岸,应晚马上被关进了IFOR特别行动部队的羁押所。
运河区正值冬春交际的季节,昼夜温差幅度很大。他刚被关进单人囚室不久,就有人给他送来了保暖的床褥和电热毯。
他问负责送物资的军官:“你们头儿人呢?”
IFOR的军纪一向很严。军官将饭盒放在木桌前,眼观鼻鼻观心,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抱歉,无可奉告。”
于白青迟迟不出现,应晚也乐得清闲。等送饭的人离开后,就这么拉上被子两腿一蹬,准备趁这个机会好好补一下觉,把时差给倒过来。
他心里非常清楚,哪怕于白青再怎么故意躲着他,早晚也会来找他的。
只是一个情动的吻而已,老男人便选择了落荒而逃。
就这么在囚室里舒舒服服躺了三天,他等到了要等的人。
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声响,应晚放下手中的西班牙语书,在吃饭的小桌前缓缓抬起了头。
和刚重逢时那位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士不同,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军装笔挺,胸前挂着一枚IFOR的剑柄状蓝黄色徽章。裁剪得当的制服妥帖地包裹着他的全身,令他看起来清峻而又威严。
让随同的两名副官在门口止步,于白青脱下制服大衣,独自一人走进了昏暗的囚室。
床头竖着一盏旧式煤气灯,床上人的身形在灯光中影影绰绰,五官被光线剪出干净的轮廓。
站在昏黄光线里,于白青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坐在床上的应晚合上书本,对眼前人施施然先开了口:“已经查出我的底了?”
他从于白青疲倦而又淬利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
盯着身穿白色囚服的应晚静静看了半天,于白青嘶哑出声:“你是‘鱼’。”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劫机案发生后的这几天,他从早到晚都在忙两件事——不是审问那帮刚刚抓捕归案的“黑庭”人马,就是在警方的资料库里查找关于应晚的身份线索。
他必须要弄清楚,应晚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身上还穿着死囚的衣服。
“五月十五日,你在运河区的一艘偷渡船里被巴拿马边境总局捕获。上周四,被两地反运毒联合法庭二审宣判判处死刑,不得减刑。”
“三天前,劫机案发生那天,巴拿马警方派人将你押送回萨瓦尔。”于白青顿了顿,继续接道,“如果按照原计划,你将在三天后,也就是今天,被萨瓦尔警方依法处决。”
应晚了然地点了点头,仿佛对于白青的这番话不置可否:“那两个押送我的条子呢?死了?”
见这人完全没有反驳自己所说的话,于白青目光一凛,犹如劈云斩月般一寸寸逼视过来。
“他们被‘黑庭’用子弹射伤,已经被我转交给了巴拿马警方。”
他说。
应晚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既然你都已经查清楚我是谁了,”眼角的笑意久久未散,他抬起眸子,和于白青在半空中目光相逢,“那为什么还不把我移送给萨瓦尔警方?”
听到应晚的疑问,于白青沉默地望着他,眼底血色渐涌。
他被眼前这个人欺骗过太多太多次了。
或许准确地来说,不是欺骗,是隐瞒。
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隐瞒了自己的家世,隐瞒了每一个不为人知的特殊身份。到如今,还想要试图隐瞒他即将面临的死亡。
如果不是他们在飞机上偶然相逢,应晚现在或许已经变成了枪下一缕亡魂。
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谜团的人,却当了他于白青一辈子的弟弟。
正是因为不相信正在发生的一切,他才利用指挥官的权限在警方数据库里进行了一番彻查。
应晚的照片、指纹、哪怕是官方身份证明文件都被录入在了警方的数据库里。最终查到的结果和他眼睛所看到的一样,这是一名即将被处决的死刑犯,是条被渔夫按在砧板上,马上就要被开膛破肚的“鱼”。
但他还是不信。
过了一会,应晚听到于白青淡淡问:“那你在SCIB的身份,也是假的?”
“这又是谁给你安排的假身份?”于白青往前走近一步,用笔直而又锐利的视线盯着他,“你这次又准备干什么?”
听到于白青嘴里说出“SCIB”几个字,应晚的瞳孔微微一缩。
由于“黑庭”在警方内部也有自己的线人,为了让“囚徒”计划天衣无缝,专案组已经将有关他的内部档案全部伪造好了。按理来说,那些资料应该不会有任何漏洞。
但他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眼前的这名IFOR的区域指挥官是他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因为了解,所以不愿相信他是一名罪不可赦的罪犯。
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应晚发现自己已经被近在咫尺的人困在了方寸之间。
随着两只手高高抬起,被狠狠抵上身后的白墙,挂在腕间的手铐链条在半空中轻轻晃动起来,丁零当啷的响声在寂静的囚室内显得尤为突兀。
落在他唇上的,是一个和在机舱里完全不一样的吻。
细密的轻吻沿着额头往下绵延,覆上他的眼睫,鼻尖,最后辗转回到柔软的嘴角。被男人压制在墙前,唇齿厮磨,应晚觉得周围的空气被渐渐抽空,胸膛开始止不住地上下起伏。
贴在墙上的五指微微舒展,他尝试着从于白青的粗糙掌心挣脱出来,最后却又放弃了挣扎。
老男人控制了他的一切,夺走他的氧气,几乎快要令他窒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察觉到了面前人的变化,他的脊背遽然一僵。
抿紧牙关,双唇稍稍分离,应晚抬眼盯着近在咫尺的人,从齿缝和唇间逼出声音:“……大指挥官。”
像是为了故意刺激眼前的人,他舔了舔湿润的下唇,往后仰着脖颈,直视面前人的眼睛:“……你的那帮下属,他们知道,你想和你弟弟,一个死囚,在监牢里做吗?”
握住他的那只手臂青筋紧绷,于白青的眉骨微微抖动,望向他的眼神刹那间变得锋利无比。
“哥,”应晚轻颤着声音开口,“上一次,你让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