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贵看到邓绍良萎顿不堪的架在站笼之上,他的头发有些花白,因为板枷锁住咽喉,他不得不踮起脚尖来,脖颈处才不至于太过难受。站笼这种刑具本就是极为恶毒的刑具,人站在裏面,头面双手伸出板枷之外,只能靠双脚踮起支撑,若是撑不住便会卡到脖子而窒息,一站就是几日,不少人是活活站死的。
满清衙门经常有这样的刑具放在府衙门口,对一些重犯都用这种酷刑,裏面有罪有应得之人,但也有因为交不上粮食而受刑的普通百姓,更有不少造反的义士死于此刑具的。
现下萧云贵看到邓绍良等大小湘潭官吏身受此刑,心中说不出的快慰来,回头问左宗棠道:“先生以为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左宗棠眼中含着杀意淡淡的说道:“西王遵天国法度而行便可,又何须问我?”
萧云贵讪讪一笑,吩咐手下将邓绍良等人先行收监,待审问清楚之后再行处决。邓绍良这样穷凶极恶的清将自然是要处死的,但其余湘潭的官吏之中听闻有几人官声还不错,萧云贵也到不打算全都杀了,有些官声好的官吏若是愿意投降的,可以接纳,不愿意投降的再杀也不迟。
前日萧云贵兵马到了湘潭之后,左宗棠果然依着约定来到军中相见。但一见面左宗棠显得面色不善,原来他已经知道天王、东王到了长沙之后,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左宗棠冷言冷语的问话,萧云贵并不着恼,他也知道再见左宗棠时,左宗棠一定会责问此事,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其实他怕的不是左宗棠前来质问,而是怕左宗棠躲起来不再出现,那他萧云贵再有一肚子坏水也没法用。
当下萧云贵遣退众人,单独在大帐中对左宗棠说道:“城中大户富商多有勾结串联,意图暗通清妖,贺瑗家中搜出一份名单来,裏面都是众富商大户暗通曲款的明证,天国有天国的法度,自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左宗棠面色仍是很难看:“贺家与我有旧……”
萧云贵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与贺家有旧,贺熙龄是先生的老师,还定下了儿女亲事,贺瑗虽然只是贺熙龄的子侄,但若是杀了他,先生面上也不好看。临来时本王已经派人悄悄将贺瑗一家放了,这是衝着先生的面子,本王也是担着极大的干系。先生也该明白现下本王能做的仅止于此。”
左宗棠面色稍稍松了松,缓缓道:“左某还没说完,其实贺家也好,城内其余富商也罢,左某看得很清楚,既然我等要与大清为敌,就免不了与旧识为敌,如何惩处他们左某并无异议。既然查有实据,贺瑗还想串联谋算,就该杀一儆百,就算是左某的亲近人也不能例外,要成大事可不能因私而废公。这次左某很承西王这个人情,但下次可不能如此了,贺家就算是在下的故人,但若是要威胁到我等复汉大业,也该一般的除去,绝不留情!”
萧云贵噎了一口,这老左还真是拿得起放的下,公私分明,反倒不怪太平军收拾贺瑗之事,看来自己倒是白费功夫了。
只听左宗棠愤愤不平的续道:“左某所恼者乃是天国为何要将满城旗人尽皆屠杀?就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萧云贵松了口气,暗想这老左的脾气也挺古怪的,为了大业他可以不理昔日故人情分,但又会为了一干旗人出头。其实萧云贵并不知道左宗棠在历史上就曾今因为湘军胡乱屠杀百姓而与曾国藩翻脸,甚至还上奏参劾过湘军。
还好此事萧云贵事前也有准备,当下便将洪韵儿和他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加上杨秀清的那句话:“旗人一日不放弃特权,我等就不能停下手中的刀剑,除非旗人服软,否则我们的大业何谈兴复?”
怔怔的听完之后,左宗棠似有所悟,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道:“看来世间的杀戮终究逃不过一个利字,当真是可悲、可叹、可怜啊。”
萧云贵有些犹豫要不要和左宗棠说起洪秀全还想毁书院、学宫、孔庙之事,但看老左的脸色似乎才好看了一些,也不愿节外生枝,便转个话头问道:“先生这次来军中,是否已将家眷之事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