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玑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大哥,我的婚事乃是儿女私情,乃是小节,你在仇家为官,乃是大节,我不想看到你继续糊涂下去,真的就成了不忠不孝的人!”
李重怒道:“你这是和大哥说话的口气么?我看你是在长毛贼那边呆久了,就连三纲五常都不要了,不然也不会不顾礼义廉耻要去嫁个洋鬼子!”
李璇玑面色变得惨白,怔怔的后退了几步,呆呆的看着李重,她没想到从前那个和颜悦色的兄长今日居然会变得这般不堪,泪水潸然而下,她咬了咬红唇,怒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嫁给洋人也不会忘记,克利福德一直都在帮着我们对付清廷,想不到你居然还要助纣为虐,我没有你这种大哥!”说完掩面哭泣着离开了客房。
李重哑然无语,站起身想要叫住李璇玑,但手臂抬起,口中却哽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过了半晌,他才颓然坐了下去,双手抱头也是痛哭起来。
“你哭什么?”荣禄的声音传了过来,李重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荣禄走了进来,淡淡的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子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么?”
李重闻言急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心头很是混乱,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军门,小弟有负您的知遇之恩,小弟家人被官军乱兵所害,就再也不能为军门效力了,小弟只求辞官归去,军门放心,小弟也不会去投太平,只想找一个地方隐居。”
荣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走到李重身旁坐下,温言道:“凡是有因必有果,你家人被官军乱兵所害没错,你久在军中也该知道,但凡战事一起,地方过兵必遭荼毒,时下已经是乱世,乱世之内受苦的一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寻根朔源,若是没有这场战事,你家人不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吗?你只想着是官军害死你的家人,难道就没想过是谁造反起事,才惹来兵连祸结的?”
李重闻言一怔,跟着咬牙切齿的说道:“是长毛贼子!”
荣禄点点头,阴测测的笑了笑,轻声说道:“不错,正是那些长毛贼,他们引洋教迷惑百姓,四处流窜,惹得兵连祸结,才会让你的家乡浏阳遭了兵灾,这不是朝廷的错,错在那些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你忘了当年我和你说的,我们征战就是为了平定乱世,把乱臣贼子杀光,还百姓一个朗朗干坤,这才是大节所在。”
李重呼吸有些沉重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荣禄知道他脑中正在天人交战,接着惑道:“当年纵兵为祸浏阳的是塔齐布部官军,他现下在湖南巡抚张亮基手下,近日听闻会调他道曾帅手下,你放心只要他到了衡阳,我保证你能手刃此人替家人报仇,也算你给家中之人报仇了。当年浏阳之事,都是塔齐布一人之过,你岂能因为他而把整个朝廷都恨上了呢?李重啊,正所谓国仇家恨,这些都是长毛反贼造下的孽,你好好想想吧,我想大义是非你还是能分得清楚的。难道你真的甘愿放弃辛苦这些年得来的权势?若真是这样,我也不会拦你,我会送你一笔银两,你就此去吧。”
李重脸色铁青,张大口道:“军门,我、我……”
荣禄冷冷的笑道:“大丈夫做就做,不做就不做,婆婆妈妈的算什么?你到底如何选择?”
李重垂首半晌后,缓缓站起身跪在荣禄面前,抬起头道:“军门,您说得对,小弟不该为了家很而望了国仇,小弟愿意一直追随军门!”
荣禄满意的笑着点点头上前将他扶起,两人重新坐定后,荣禄低声说道:“你那妹子怎么办?适才我听道她说自己是太平天国的人。”
还算李重良心未泯,低声说道:“小妹少不更事,被长毛贼蛊惑,才会犯下糊涂,只求军门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小弟一定将她带回家中严加看管。”
荣禄呵呵一笑说道:“你这话不大对,长毛贼横行千里,强掳而去的百姓不下百万,你小妹弱质女流,由如何能反抗?她这不算是反叛,顶多是从贼,况且她嫁给那克利福德,就是英人了,本国的律法也管不了她的。”
李重有些醒过味来,微微皱眉道:“军门的意思是……”
荣禄淡淡的说道:“你这妹子嫁了个好人啊,那克利福德可不是普通人物,你李重能攀上人家的高枝,该当庆幸才是。你家妹子虽说从贼是迫于形势,但若是将来有人故意揪住此事不放,就算是我只怕也保不住你家妹子,说不定还会影响你的仕途。所以为今之计,你这妹子还是嫁出去的好啊。”说到这裏荣禄顿了顿,接着灼灼的目光盯着李重缓缓说道:“如今长毛得了洋人之势坐大,你有个妹子能嫁给英人贵族为妻,你将来的成就也不会就止于此,为国为湘军为了你自己,这门亲事何乐而不为呢?”
李重这个才明白过来,低声道:“小弟明白该如何做了。”跟着荣禄笑了起来,却是笑得那么的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