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贞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户部银库监管森严,若无上官参与,何人能挪用如此多的现银?哪家票号如此大胆敢授受户部现银?”
恭亲王微微迟疑,脸上有些尴尬的说道:“票号向来不问银两来处的,而且也多有工部、户部的赈灾、修筑河堤等银款往来,大宗银两早已见怪不怪了,之前在日升昌票号就存了有四百多万两的户部库银。”
杏贞沉吟起来,日升昌票号的大名她是听过的,由于清末物品流通和货币周转的需要,产生了一种专营钱钞汇兑业务的机构,称为“票号”,也称“票庄”,或“汇兑庄”,这个行业为山西人所包揽,又被称为“山西票庄”,它垄断了全国的汇兑业,当时全国最大的票号共有17家,平遥人开的就占了7家,其中最大的票号是“日升昌”,东家是平遥西大蒲村李大全,经理为细窑村雷履泰。曾在全国设有许多分号,有‘京都日升昌汇通天下’的称誉。
日升昌原是颜料行,于道光四年转为票号,成为中国第一家专营银钱汇兑、存放款业务的私人金融机构。日升昌曾以“天下第一”、“汇通天下”而闻名,其分号遍及全国各大城市,包括汇兑业务。
票号业务风行之后,满清朝廷也多和这些票号有银钱来往,主要是户部一些赈灾、治河款子会存入票号,方便兑换。想到这些户部官员定是连成一线,用户部库银存入票号获取短期厘息,如今战事频发,票号厘息高涨,五百万两粗略一算,每月的厘息都在两万两以上,只要时机拿捏得准倒也不易被发现,暗叹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脸上也没有不自然的神色,说道:“肃顺抢先去见咸丰去了,你也快过去吧,户部银库这潭子水很深,此事不必强行出头,万事有肃顺在。你不算户部主事官员,也不宜搅进去。”
恭亲王应了说道:“所以我让肃顺先行,我随后赶过去,我先走了,让人看到我和皇嫂说话就不好。”当下行了一礼匆匆的去了。
回到储秀宫中,杏贞皱着眉想着这件事,看来这清廷真是积重难返了,堂堂国家的国库也会出这样荒唐的事,现任户部尚书的满大臣是文庆,费莫氏,字孔修,满州镶红旗人,道光、咸丰两朝军机大臣,为官到也是清廉,应该不会做这些损公肥私之事。户部尚书汉大臣是翁心存,道光年间进士,也是位两朝老臣,应该也不会做这些事,到底是谁在指使户部挪用库银,存入票号获利呢?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想来晚间咸丰应该会过来或是召见自己,到时候听了详细经过,才能看出端倪来。
用过晚膳,杏贞挑灯拿出一本书写了起来,书名唤作《载淳成长事录》,只见上面像日记般的写了每次杏贞见到孩子成长的经过,从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能直立身子,到什么时候长牙,什么时候会说话,都一一详细记了下来。字里行间,处处露出了她对这个孩子所倾注的感情。
正在写着,有人走了进来,杏贞回头一看,却是满面倦容的咸丰,微微愕然之下问道:“皇上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咸丰摇摇头并不答话,走上前来伸头望去,问道:“兰儿,你在写什么呢?”
杏贞急忙将那本事录藏到身后,笑道:“没什么,奴才胡乱写的。”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能知道的事,越想知道,咸丰好奇的说道:“写的什么?给朕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皇上稍坐,奴才给你倒杯茶去。”杏贞笑嘻嘻的想要溜掉,却被咸丰一把拉住:“快点给朕看看,莫不是寂寞了,写了些朕不能看的艳词?”
杏贞没好气的嗔怒道:“皇上才寂寞了,放开我,真没什么好看的。”咸丰不依不饶,一只手抱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伸到她背后,想要去抢那本书,口中笑道:“难道是春什么宫图的?兰儿,你不乖哦,看这些。”
杏贞看他憨惫的样子,无奈之下索性将书递了过去,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写了小孩的事。
咸丰接过去,看了看书名,微微一鄂,看了看杏贞,脸上浮起一丝温馨的笑容,坐到烛灯下看了起来。杏贞坐到一边,双手支颐,看着咸丰的表情变化。
只见他一页一页的看下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脸上的倦容淡去了不少,眉宇间舒展开来,再也不是眉头紧锁的苦脸样子,心中暗暗笑了一回。
过了片刻,咸丰看到她今天才写的,缓缓将书本合上,握住杏贞的手微微笑道:“还是你有心思,等孩子长大了看到这些,那才有意思呢。”
杏贞将书本收了起来,笑着说道:“是啊,想起来时日过得真快,载淳他都快满周岁了。”
咸丰点点头轻叹一声,说道:“朕已经命内务府大臣麟奎、存佑准备给孩子满周岁时候抓周的庆典了。”
杏贞低声说道:“孩子满月的时候,皇上就大肆庆贺了一番了,如今满周岁,又要弄庆典,会不会太过铺张了?”
咸丰摇摇头说道:“兰儿,你知道么?朕成年以来,还是阿哥的时候,已经有过福晋,登位以来,但一直没有子嗣,那时候宫中都有流言传出,说朕不能生育,让朕很是苦恼。后来你有了之后,朕可真的是欣喜若狂的,所以疼爱载淳这个孩子自然是应该的。”
杏贞哦了一声,咸丰虽然轻描淡写的说了苦恼二字,但想来皇帝不能生育,这个苦恼可不是一般的,看来咸丰对两个孩子的喜爱是打心眼里发出的,当下轻声说道:“奴才明白了,那就随皇上喜欢吧,皇额娘身子不好,办个庆典,让她开心一下也是好的。只是也别太铺张了,现下还在打战,要使银子的地方很多,能省一些是一些。”
咸丰听到银子二字,勃然大怒道:“朕偏偏要多使些银子,免得让那些个没心没肺的狗奴才贪墨了去!”
看咸丰额头青筋暴起,杏贞吓了一跳,看来咸丰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刚才是一直隐忍不发,轻轻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吧,说出来舒服点。”
咸丰重重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怒道:“近日朕委任肃顺为户部侍郎,让他和刚刚回京的老六一起点查户部库银,想不到户部库银居然少了五百多万两银子,这户部上下烂到根子里去了。”
杏贞轻声问道:“皇上召文庆和翁心存两位大人问过了么?”
咸丰怒道:“不问还好点,只道他们不知情,一问之下更是火大,他们俩原来知道这事儿的。”
杏贞吃了一惊,问道:“两位大人知道的?”
咸丰恨恨的说道:“两人说户部早有俗例,但凡有银两差拨到地方都会存到京中票号,一来有厘息可图,为户部增加库银收入,二来解取便利,持官银汇票到异地支取便可,稳妥又稳当。”
杏贞说道:“听两位大人所说也倒是合情合理的啊。”
咸丰怒道:“两个糊涂虫,每次手下司员办理此事之时,都会篡改他们的批条,多解出一些库银,忠麟、王熙震这两个人胆大包天,户部不少银两往来都是他俩办理的,年深日久之下,便有了五百万两之巨的缺口。”
杏贞微微惊讶,问道:“两个人只是小小的司员,如何有这个胆子,他们俩背后是谁呢?可有供出来?”